塔台上被震惊的人太多了，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科幻，还是现实。
从塔台向外看去，三架歼十战斗机，被拖车缓缓的拖出机库，对于地勤人员来说，他们只是拖着一个假飞机，向机场跑道而去。
但对坐在另一个地方，飞行模拟器机舱里的三位特级试飞员，却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机场跑道，以及忙碌的地勤人员。
飞机的滑轮在地面移动，带来的轻微震动，透过座椅，准确无误的传递给他们。
有好几次，他们都错觉自己就是身处在一架真正的歼十战斗机中。
然而，属于他们的震撼，也才刚刚开始而已。
何鹰坐在座舱里，抬头透过机舱玻璃，望着头上的灯光出神。
他从进入机舱开始，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都没有变化。
太像了，太像是西南成飞集团公司试飞场的机库了，合金天花板、顶灯形状、灯光，都完全一样，简直就像是试飞场的复制品！
至于座舱内的仪器仪表、座椅、操纵杆，都和歼十完全一样，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
本来就是应该这样嘛，否则还模拟个鬼！
但这机库、顶灯等等，也模拟的惟妙惟肖，这就太难得了，无穷大公司连这些细节都能注意到，真是让人敬佩。
以一个飞行员锐利的眼神，他早就看出来，机舱盖是假的。
那些常人难以发现的舱外物体，由上到下的细微结合，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由液晶屏幕模拟出来的周遭景物。
可给他的感觉，不管是物体的模拟真实度，还是颜色、质地，都和真实的物体没多大区别。
即便是他已经看穿，并提醒自己，这些都是无穷大公司，采用的高科技技术，模拟出来的图像，但他在里面呆久了，依然会有一种真假难辨的感觉。
好几次，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就会陷入一种幻觉中：自己正在西南成飞集团的试飞场，坐在自己心爱的1001号原型机上，等待试飞命令的到来。
这，就是所谓的虚拟现实吧！
如梦似幻，又无比的真实。
唰
头盔耳机里传来一道细微的电流声，在他的飞机周围，景物开始出现摇晃摆动，好像是火焰的气流，引起环境失真。
随后，一道道人影诡异的出现。
别说无穷大公司都是一些严肃过头的研究员，在这个场景设置上，他们发挥了难得的恶趣味。
唰唰的电流声，听上去就像是在电子游戏中，人物传送过来的入场音效。
配合烟雾慢慢消散、脚下的烧灼融化的圆圈、奇怪的符号，像极了网络小说中描写的传送阵。
何鹰他们就被这些人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
不过在看清这些人，都是他们所熟悉的地勤人员之后，也就镇定下来，知道这肯定是无穷大公司的技术人员在搞的鬼。
他打开通讯器，听到里面传来队友的笑声，两人还在相互交流着第一眼看到时的感受。
“老鹰老鹰！你听到了吗？有没有被吓到？还以为是什么神仙鬼怪呢，还是一来一群。”
郑烈在呼叫他。
另一名试飞员调侃道：“老鹰是个死心眼，我估计他还在瞧机库的顶灯呢，可能才刚刚戴上头盔，打开通话器？”
“两个小子，等飞行结束，看我不收拾你们！”何鹰笑骂道。
试飞员们在一起久了，相互的品性早就知根知底，开起玩笑来，也无所顾忌。
郑烈两人爆发出一阵狂笑。
“说真的，无穷大公司的场景做的太出色了，我当初真的被吓了一跳，以为迷迷糊糊，回到了西南的试飞场，很是奇妙的感觉。”
何鹰等他们笑过一阵，又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道。
耳机里，笑声停了下来。
郑烈的声音传来，也是充满感慨：“是啊！别说你了，我刚刚进来一探头，又马上退了出去，瞅了瞅这台战斗机，确实是模拟机，才坐了下来。”
“无穷大公司的技术实力太强大了，模拟的就跟真的一样，让人分辨不出来。”
“我甚至在猜测，他们能不能模拟出一台飞碟出来，让我们飞出太阳系”
“当初叫我来，我还有些不情愿，你们知道，歼十的试飞已经进入到最后关头，上面让赶快定型，批量生产装备部队。”一名试飞员慢慢吞吞的说道。
“我就说，一个破模拟器，有个鸡毛的意思，哪有真飞机过瘾啊，但现在，我忽然有些期待，待会上天，会是怎样的感觉了。”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你们不用瞎猜了，马上就让你们过瘾！”
这是塔台指挥员的声音，他们太熟悉了。
“洞幺洞幺，准备好没有，跑道已经清理完毕，提醒你们再做最后一遍检查。”
“洞两洞两，洞三洞三，你们也准备好，这次是三机齐飞，全都检查一遍仪器。”
塔台的指挥员，幽默感只持续了一会，就很快一本正经的提醒他们，做好起飞前的最后检查。
“洞幺明白！”
“洞两明白！”
“洞三明白！”
何鹰三人立刻停止了说笑，神情变的一丝不苟，开始检查起座舱内的各种仪器仪表，就和在试飞前一样，没有任何敷衍。
试飞员这个职业，比一般的飞行员，离死亡更近。
飞机的设计失误、机械故障、操作失误，每一项都有可能在一瞬之间，出现机毁人亡的惨剧。
因此，每一次飞行，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所有的仪器开关，都和歼十的内部，没有区别，包括开关这些仪器仪表。
仪器的反应时间、状态，都在提醒他们，自己是坐在一架飞机里。
何鹰等人的心情，慢慢进入到一种非常自然的现实状态，他们都相信，自己即将启动的，是一架货真价实的歼十战机！
“洞幺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洞两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洞三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这些程序化、呆板的应答，让他们的情绪，更加沉浸在真实的试飞前期准备中，抗荷服里的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肾上腺激素慢慢升高。
何鹰感觉到了这种紧张，又带着些许兴奋。
他知道这样不好，飞行员应该排除一切情绪干扰，做到全神贯注，但他有些控制不住，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机库大门缓缓被拉开，耀眼的阳光投射进机库，透过座舱玻璃，照在何鹰的脸上。
此时的何鹰，已经逐步进入到角色，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自己在进行一场真实的飞行任务。
拖车开了进来，地勤人员将拖索连接到机头挂钩上。
何鹰坐在舱内，居高临下看着忙碌的地勤人员，所有人的程序都没有差错，和平时在试飞场，完全一致。
拖车开动，何鹰感到机身一震。
飞机被拖车拖出地库，拉到跑道的尽头。
那种轮胎碾过粗糙的水泥跑道，发出轻微的晃动，让他的座椅也有些震动。
飞机拖行到位，地勤人员取下挂索，将拖车驶离跑道。
何鹰这才向塔台汇报道：“洞幺已经就位，请求起飞！”
耳机里传来塔台指挥人员干练的声音：“洞幺洞幺，机场风速每秒三米，西南风向，能见度大于十公里，准许起飞！”
何鹰按下点火开关，机身猛的一震。
发动机的轰鸣声，透过座舱盖，传到座舱内部。
飞机的研制过程中，考虑到发动机对飞行员的干扰，通常会采用特殊隔音设计，但由于喷气发动机的声音太大，何鹰还是能听到清晰的发动机运转声。
随着发动机的启动，机身的震动感开始强烈起来。
塔台上的测试人员和指挥人员，都屏气凝神，紧张的盯着外面的跑道。
这个时候，他们也忘记了，这只是一次模拟飞行器的验收，并非真实飞行。
何鹰的零一号战机和郑烈的零二号战机，并列在跑道上，发动机发出巨大的气动声，开始逐渐加速，进入滑行状态。
一个个塔台指挥人员，监视着相关仪器，还有飞机上的各项数据。
何鹰逐步加大油门，战机滑行到指定区域。
他轻轻一拉操纵杆，采用计算机矢量控制的液压操纵杆，就不费一丝力气的，将机头抬升，离开地面，轻巧的跃入空中。
在他身旁，郑烈的战机也同时起飞，和他并驾齐驱。
身后，驾驶零三号战机的飞行员，也已经进入滑行状态，机头微微翘起，即将升空。
两架已经升空的战机，起落架缓缓收进机腹。
何鹰和郑烈在机场上空盘旋了一圈，等待最后一名飞行员的战机，汇合之后，重新整理队形。
何鹰的一号战机在最前面，后面是郑烈他们两人的战机，靠在它的两翼后面，形成一个箭头编队，翱翔在蓝天之间。
塔台的所有人员，都不禁热烈的鼓起掌，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歼十起飞的那一刻，那么的激动人心。
空军的将领顾不得高兴，在战机起飞后的第一时间，就询问塔台指挥员，各项数据的情况。
“飞行姿态不错，所有的数据都正常。”
塔台的监测控制人员，如实的向他汇报。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这些数据，是否只是按照预定程序的表现，和真实数据有什么不同？”
监测人员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次模拟飞行！
所有的塔台监测人员，都迅速查看着自己工作台的仪器仪表，向那名中年人汇报道：“报告！所有数据，都和实测一致！”
“而且，从数据传递、飞行高度、姿态、气流影响等状态来判断，应该属于实测数据，并非按照预定程序的模拟数据。”
“什么？！实测实测数据？”
空军方面的将领，以及验收小组成员，一时间都陷入了失语状态。
无穷大公司，已经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吗？
然而，这可能吗？
一个模拟器，竟然所有的数据显示、飞行模拟反馈，都和真实的飞行，完全一致？
他们看着其他单位的代表人员，欢天喜地的样子，都陷入了沉默。
其他部队的人，可能不知道这其中所蕴含的含义，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飞机在飞行状态中，会遇到极其复杂的空气气流，所以飞行数据，绝对不可能一样。
但从塔台控制人员的汇报，却表示，塔台接收到的各种数据，连他们也无法分辨真假，或者说，已经做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该得有多么强大的运算能力啊！
何鹰等三名试飞员，无法体会他们的震撼，而是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
太爽了，就是这种感觉，这种与战斗机融为一体，享受自由蓝天的感觉
他们的脑子里，早就忘了这只是一次模拟飞行，本能的认为，这是一次正常的试飞任务。
歼十属于第三代战斗机，对标的是美利坚的F16战机，也是他们迄今为止，飞过最棒的战机。
灵敏的性能，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如实反映出来，高空飞行带来的加重力，将他们压在座椅里。
靠着抗荷服的帮助，他们还是能灵活自如的做出各种动作，这种感觉，真是太熟悉了。
“洞幺洞幺！我是塔台！重复一遍，我是塔台！解散空中编队，现在进行常规飞行科目测试！”
耳机里，传来塔台的指令。
“洞幺明白！”
何鹰一加油门，战机箭一般的直射出去。
在他两旁，郑烈和另一名飞行员也一转机头，分别向左右散开。
三架战斗机解散编队的那一刻，尾部气流在空中形成一幅美丽的花朵。
何鹰接受塔台的指令，按照平时训练的飞行科目，操控战斗机进行盘旋、侧飞、三百六十度横滚。
随着测试的科目难度逐渐升级，何鹰一边按照指令，驾驶战机完成科目，一边心中嘀咕。
哪有在一次飞行测试中，就完成这么多飞行科目的。
“洞幺洞幺，我是塔台！”
耳机里，又传来了塔台指挥员的声音。
“我是洞幺！”何鹰应声道，不知道塔台又要叫他完成什么科目。
“你感觉怎么样？飞机的操作性能，和真实飞行一样吗？”一个异常洪亮的声音插了进来，明显不是塔台指挥员。
何鹰一愣，然后猛的转头，上下左右看了一下机舱外的天空。
我不是在进行真实飞行吗？
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无法回答塔台，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感觉，以为自己是在真飞机上？
这个高空缺氧的环境，这个飞行加速度带来的负荷、压迫感，都清楚无误的告诉自己，是在一架真实的战机上。
可是，现在塔台却告诉我，是在飞一台模拟机！
大脑经过短暂的混乱后，何鹰平复了一下心情，向塔台报告：“我是洞幺，所有的感觉，都和真实飞行，没什么两样。”
“重复一遍，所有的飞行姿态控制，以及身体感觉，都给我真实驾驶的感觉。”
塔台的所有人员，都被他和其他两名试飞员的回答给震撼了。
何鹰的回答还算是比较含蓄，郑烈在收到塔台的询问后，就大叫一声，然后惊呼起来：“我靠！我竟然是在飞一架模拟机？天啊，我都已经忘了我在做试飞工作！”
塔台里一片寂静。
这不是一个人这么回答。
而且，这里面的每一个试飞员，都有着十年以上的飞行经验，也参与到了歼十研制的全过程，对歼十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的手掌。
现在，每一个试飞员，都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这一切，都让每一个前来检验模拟飞行器的人员，感到无法相信。
让经验丰富的飞行员，误以为是在真实飞行的假飞机，这种情况说出去，有几个人会信？
就是在昨天，在上午，在刚刚才得到飞行员肯定答复之前，他们都不会相信！
包括现在，还有一些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互相交换意见，眼光还时不时的打量着无穷大公司的技术人员，他们都在猜测，是不是无穷大公司，买通了这些试飞员，让他们做出有利于无穷大公司的试飞报告。
毕竟，国外就经常有公司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