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炎炎对谢安奉说:“爹,你把我背篓里纸盒拿来。”
背篓在马车里。
楚西望脸色看似平常,对那个年轻人说:“你带谢将军去拿。”
那人已经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压迫。
不多久,谢安奉从车上拎来背篓,年轻人问道:“您是将军?在哪里高就?”
年轻人对谢炎炎不敬,谢安奉有些恼,年轻人的问话,他没搭理。
到了工坊,谢炎炎把背篓打开,拿出一沓白纸,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一沓宣纸放在桌子上。
再掏出来22世纪的墨汁,一瓶黑色,一瓶金色,一瓶红色。
白纸铺平,让那个年轻人亲自体验纸的韧性和书写感受。
宣纸她铺在桌子上,纸质地细腻、柔韧,纹理自然,高贵又典雅。
对楚西望说:“楚大哥,试试写几个字。”
楚西望取狼毫,饱醮朱红浓墨,屏息敛气,骨节发白地书写了三个大字:西北望。
字迹清晰流畅,墨香扑鼻。纸与墨相互辉映,墨迹鲜艳,铮铮风骨。
只是,谢炎炎看到,那字迹微微下倾。
年强人手有点颤抖,抿唇没说话。
谢炎炎忽然想到几百年后辛弃疾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他的名字叫楚西望,他的父母取这名字,也许有什么深意吧?
只是,他的笔迹,像他的人一样,有些复杂。
“大哥,你的字写得真好!笔酣墨饱,铁画银钩。”
“是纸和墨好。”
谢炎炎在篓子里又摸了一会儿,摸出来一张蝗虫特写图,这次她用了专门的相纸,给那个年轻人,说:“你看看,这可比你们造的纸好一些?”
楚西望的震撼可想而知。
“你造的?”
“我知道技术。”
楚西望端详了好一会子,语调没有起伏地对那个年轻人道:“这才是纸!”
年轻人扑通跪下,惶恐地说:“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那你去看看泰山吧。”她也不喊那年轻人站起来,冷冷地加上一句,“我唤他楚大哥,是真心的。”
从四海阁出来,楚西望一直不言语,直到谢炎炎上了马车,他才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启程?”
“后天一早。”
“好。”
马车是玉山河送给谢炎炎的,没有宣文帝赏赐的那辆大,但是很实用,在长安玩玩足够了。
他们到客栈,在客栈门口停下,还没下车,便有人对谢安奉客气地说:“您是谢安奉将军吗?”
“你是?”
“我是湘夫人的丫鬟杏儿,请问谢三小姐在不在?”
湘夫人?谢安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炎炎掀开了车帘,跳下车来,果然是谢湘湘身边的那个没武功的丫头。
“找我?”谢湘湘走回来了?杏儿和黑脸丫鬟没被抓?
“是,谢三小姐,湘夫人好久没见着家里人了,很是思念,想和三小姐叙叙旧。”
“叙旧?她在哪里?”
“福海客栈,我马车赶来了,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谢炎炎说:“不去!想见我,自己过来。”
“可她如今不方便见人。”杏儿看上去为难的样子。
“那就不见。”
这种明咸的陷阱,谢炎炎傻了才会去跳。
那个丫头看谢炎炎转身就走,顿时着急:“湘夫人日子,很难过,你作为姐妹,关心一下她,不为过吧?”
【听闻姐姐受苦无动于衷,这还是个人吗】
【督军叫一定把她骗过去,她上钩怎么办】
贺督军找她?
谢炎炎站住,扭脸看看杏儿:“听说湘夫人去静山县赈灾,这么快回来了?”
“回,回来了,我们一起回来的。”
【难道她知道湘夫人烧死的消息了?】
谢炎炎:果然有诈!
“熙王待湘夫人不好吗?”
杏儿一时语塞。
“我刚好和太子说上话,我便给太子修书一封,托他上书陛下,熙王私藏逃犯,还立为夫人。请陛下对熙王按律惩戒。”
“啊,千万别,您可千万不要告诉陛下,其实……是奴婢胡说八道,想逼着谢小姐去看望湘夫人。”
杏儿慌了,这人怎么不按套路走?
“滚!”连和她虚与委蛇都懒得做,谢湘湘都没关系,杏儿又是个吊?
杏儿被斥骂,咬牙,慌里慌张走了。
谢安奉问:“谢湘湘要见你?”
“这个丫头想害我,刚才楚二爷的信息网查到了,她想把我骗过去,害了我。”
楚二爷没说,杏儿的心声告诉了她。
谢安奉气的脸顿时黑了:“我去打杀了她。”
“不必手上沾血。走吧,陪我去逛街给阿生和李大人他们采买一些东西。来到长安,总要带点特产。”
其实,她要追踪杏儿的去向。
经过福海客栈,杏儿根本没去福海客栈。
谢炎炎快速扫描一圈,果然没看见谢湘湘。
福海客栈里不知道什么人等着她!
杏儿马车飞快,去了城北一个精致的院落,院子门口简单两个字“贺宅”,贺督军的别院?
杏儿在宅子下了马车,战战兢兢地进了门。
贺督军擦拭着手中的刀:“没请来?”
“没,没有。”杏儿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多说,怕她怀疑,她和湘夫人,关系看起来很不好。在襄阳夫人喊她,她就爱答不理。”
“那要你也没什么用了?”
“督军,大人,您放过奴婢,啊”
楚西望自从谢炎炎走了,就坐在四海阁书房里闭门不出,郭掌柜等人在书房外跪着,求主子原谅。
青山本来被楚西望派出去办事,他回来,便听说了谢炎炎来四海阁的事。
二话不说,先杀了年轻人和老蔡。
“你们可知道,主子费多大劲儿才把谢小姐请来的?”
“你们可知道,千金难求的曲辕犁是谁研制出来的?谢小姐!这次灭蝗你们以为是太子干的?是、谢、小、姐!没想到吧?她是个女子,可我们谁都不如她。”
“谁给你们的胆子忤逆主子?”
青山的话,众人羞愧又不服,哭道:“属下该死”
“该死?那就去死!”
扔走人,青山去楚西望的书房,敲门:“主子,我回来了。”
里面一片寂静,青山推开门进去,里面黑咕隆咚,他赶紧把灯点亮。
楚西望在桌子前坐着,像一尊死气沉沉的雕塑,乌黑幽深的眼睛,深不见底,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