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分明

杀了安乐王之后,楚秋没再逗留,连声招呼都不打,便直接离开了银叶山庄。

站在山壁边缘的杨烈松与曲游方一阵沉默。

亲眼目睹楚秋刀斩一位大虞亲王,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几乎不亚于以五品硬撼四品。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戛然而止的惨叫声,两名沉默的天鸢门宗师,这才回头望去。

却见洛惊鸿挥动长鞭,打碎了那老宦官的脑袋,却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卷回两条赤红长鞭,随后忽然笑着道:“两位看我作什么?”

杨烈松先是扫了一眼已经气绝的老宦官,随后便是缓和着语气道:“不知惊鸿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能够混到掌门的位置,杨烈松自是人精一般的角色,既知洛惊鸿有意与极乐楼撇清干系,索性开口便称姑娘。

“没什么打算。”洛惊鸿亦是淡淡说道:“我这种人身似浮萍,落到哪儿,就留在哪儿。”

“惊鸿”听到这话,叶飞星脸色发白,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洛惊鸿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他抱着击雪剑匣,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如此说来,姑娘应当不打算加入藏锋阁了。”

杨烈松却没那么多顾忌,微微一笑后说道:“那不知天鸢门可有这个荣幸,厚颜请姑娘任一位门内客卿?”

他没有许下长老,副门主等职位。

挂名客卿,往往是一些宗门招揽江湖散人高手的方式,虽说高品武夫历来出自高门大派居多,可那些不喜束缚,或是凭着过人天赋迈入中三品的武夫同样也有不少数量,对于这类高手,无论朝堂还是大派,都会用类似的方式招揽对方。

杨烈松向洛惊鸿发出邀请,便也是打算用这样的法子,让天鸢门多一重底牌。

曲游方没想到掌门师兄这种时候,还腆着脸邀请人家做挂名客卿,有些无奈道:“师兄,差不多就行了。”

杨烈松本来也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闻言便是笑道:“挂名客卿无需常年待在天鸢门,一应事务也不必姑娘操心,唯有天鸢门遇到大难之时,希望姑娘看在这份情面,帮上一帮就够了。”

“杨掌门不必多说了。”洛惊鸿却是淡淡道:“我知道何为客卿,恕我拒绝。”

杨烈松倒也不显失望,只是微叹道:“看来我天鸢门真是运势不佳了。”

听得这话,洛惊鸿反倒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道:“依我看来,天鸢门应是运开时泰才对。”

顿了顿后,洛惊鸿拉住叶飞星的手腕,无视后者那既惊又喜的样子,缓缓道:“倘若未来天鸢门遇到了麻烦,我会出手帮你们一次。”

她认真道:“但此事不是卖你们天鸢门的面子,而是看在那位谢宗师的面子上,希望杨掌门能记住这一点。

毕竟,那位谢宗师想让峙州改换局面,与其再扶植一个天鸢门,倒不如维持现状来得安稳。”

说完,洛惊鸿没等杨烈松回答,拉着叶飞星一步跃出山壁,犹如步步生莲,脚踏血花凌空飞远!

杨烈松望向那逐渐远去的红衣身影,沉默许久,略是感慨道:“四品神通的修为虽然厉害,但比起这位圣女的才情,还是显得逊色了。”

“师兄,人都已经走了,这马屁未免拍晚了吧。”

此时四下无人,曲游方的表情亦是一松,都有心思打趣了起来。

杨烈松缓缓摇头,面不改色道:“无妨,她一定听得见。”

曲游方怔了怔,随后哭笑不得道:“师兄,这掌门之位,非让我坐不可么?”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杨烈松转头看向曲游方。

曲游方正色道:“我怕变得像你一般无耻,实在有辱家门。”

“哈哈!”

杨烈松不以为忤,反倒大笑两声,缓缓说道:“师弟啊,等你真坐上我的位置才会明白,想要做好这一派之主,厚颜无耻非但不是缺点,而是你必须要有的素质。”

曲游方闻言一默,看向自己这位师兄的侧脸。

似乎想起曾经杨烈松也曾有过意气风发,肆意潇洒的模样。

但在临危接任掌门,将天鸢门内外全部压力一肩担下之时,那个武夫杨烈松,便已经被他亲手所斩了。

往后活着的,唯有掌门杨烈松。

“师兄”忆起当年,曲游方也是叹息道:“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

“好在你们都算争气,倒也不算多苦。”杨烈松笑了笑,摇头说道:“咱们这一代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往后要看的,还是天鸢门的下一代。所以这掌门之位,你就替为兄扛下去吧。”

曲游方迟疑半晌,随后道:“天鸢门的弟子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师兄若存着这样的打算,应当将掌门之位交给宋师弟才对。他司掌门内刑罚,为人刚正不阿,由他把持大权,矫正门人弟子,是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杨烈松微微摇头道:“我只擅长守成,将几尽灭亡的天鸢门维系到今日这般光景,已耗尽我全部心力,对于门人弟子的教导,的确有所疏忽。

余下三人,方铗师弟那跳脱的性子不必多说,让他来做掌门,简直是要了他的命,而宋师弟又太过刚正,出手太重,弟子惧他多于敬他,也不是好事。”

说到这里,他看向曲游方:“唯有你出身书香门第,自小便机敏过人,性子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又最懂明辨是非,正因为你骨子里这份善恶分明,才让你对门内的大小事务都不愿插手。

从前,你这样的人不适合率领天鸢门,但对于现在的天鸢门来说,没有比你更合适的掌门。”

曲游方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叹道:“这样一来,天鸢门恐怕会成为峙州诸多宗门的眼中钉。”

“那又如何?”杨烈松笑了笑:“有些陈旧的规矩,早就应当被打破。从前我们只能随波逐流,如今有人劈开浪头,你只管跟在后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