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梨把言守真摁到凳子上,俯视着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
“怎么了?”言守真的声音闷在口罩里,但依然非常清澈。
唐雪梨又从床上拿过来一个帽子,扣到了言守真的头上。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只露出来一对漂亮的柳叶眉,和一双明亮的眼睛。
言守真满眼疑惑,他的余光突然扫到了摊开在桌上的日报。
头版右下角,言景书的签名赫然醒目。
言守真:“……”
天渐渐暗了下来,有晚风吹进屋内,但并不凉快。
唐雪梨动作轻柔地取下他的帽子,摘下他戴在脸上的口罩。
她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言记者?”
言守真的头皮麻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的闪躲。
“你是言景书。”唐雪梨语气笃定,但她想听到他亲口坦白,来确认这个事实。
言守真嗓子发紧。
唐雪梨看他一脸纠结,无所适从的模样,不禁笑了,“你不是言景书,还是不敢承认啊?”
言守真没说话。
“为啥不敢承认?”唐雪梨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你又不是在我这里当卧底被发现了。”
言守真哭笑不得,面部肌肉终于松动了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有个话。”
一米八的大汉,咋这么磨叽呢!
唐雪梨把报纸塞进书包里,转身就走,“我回家了。”
“等等。”言守真伸手去拉唐雪梨的手腕,但没抓准位置,直接抓到了她的手。
她看了眼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
他手心湿润,有点凉。
而她掌心温热而柔软。
他没松开,就那么握着她的手。
“我是言景书,日报的记者和评论员。”
唐雪梨顿了顿,说:“手别那么使劲,等会儿伤口又流血了。”
言景书立马松了手,“对不起,抓疼你了吧?”
“我又不是搪瓷娃娃。”唐雪梨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记者,以后多多关照。”
言景书笑了,“好说。”
唐雪梨从兜里拿出他之前给的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放进自己嘴里,“言守真这名字取得不错。”
“这是我爷爷的名字。”言景书骄傲地说:“我爷爷是个记者,非常非常优秀的记者。”
唐雪梨说:“你也是个优秀的记者,还是很厉害的评论员。”
“你经常看日报啊?你看过我的评论文章?”言景书要是长了尾巴,此时肯定已经疯狂地摇摆起来了。
“嗯。”唐雪梨点点头,“一篇不落。”
言景书愣了愣,“真的?”
唐雪梨:“假的。”
言景书:“……”
屋内安静了几秒,唐雪梨问他:“刚才为什么没有马上承认?”
“呃……”言景书想了想,说:“感觉像是穿久了的一件衣服,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下子给扒掉了,有点……惶恐。”
唐雪梨很想翻个白眼。
怎么,她难道还需要给他安排个预告,让他有点心理准备嘛!
还惶恐?
“你一个记者,这么容易惶恐,怕是不太行。”
言景书眨眨眼,说:“还凑活,锻炼锻炼,应该能承受。”
其实他只在她面前,情绪偶尔会有点莫名其妙、不可预知的起伏。
在其他地方,面对其他人,他一直都还蛮冷静淡定,能收放自如、掌控大局的。
两人来到利民饭店,要了糖醋排骨、地三鲜、鱼香茄子和一笼包子。
唐雪梨边慢慢地啃着排骨边说:“你装扮成掏粪工,是为了调查两名掏粪工被杀的案件吧?”
“……”言景书刚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立马顿住了,“吃饭的时候,咱能不提这件事吗?”
“哦……”唐雪梨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可以,你继续吃吧。”
言景书问她:“假期打算怎么过?”
“卖卤菜,练拳,跑步,看书。”唐雪梨想了想,补充道:“帮我妈进货看摊,再去看看我大姐。”
“你还有个大姐?”言景书第一次听说。
“嗯,已经出嫁了。”唐雪梨去找过唐元圆,但大姐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过得不好,所以表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找过来探望她的妹妹十分冷漠。
唐雪梨理解大姐,所以打算多给她一些时间。
之前她要上学,要准备考试,大杂院里的麻烦也没处理完,也就先没有过多干预大姐的生活。
现在高考也考完了,这个暑假,她打算去彻底地解决一下大姐的麻烦。
“你妈妈摆摊生意还好吗?”言景书问。
“还可以。”唐雪梨把啃干净的骨头放到旁边,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继续啃。
“那就好。”言景书看向后厨的方向,说:“你二姐在这里当厨师,看起来很开心。”
唐雪梨认真地啃着排骨:“她是挺开心的。”
言景书说:“你考京城中医学院,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了。”
“嗯。”唐雪梨应了一声。
言景书:“我觉得你搞不好有可能会是京城的状元。”
“无所谓。”唐雪梨不在乎这个。
言景书连吃了四个包子,终于满足了,他吃了口菜,说:“你左手用筷子用得也不错啊。”
唐雪梨抬眼看他:“你没话说不用硬找话题。”
两个人都这么熟了,安安静静地吃饭,也不会尴尬的。
“……”言景书就是想说点什么,他轻叹一声,说起了唐雪梨感兴趣的话题,“那次我不只是装扮成掏粪工,我是真的当了一个多月的掏粪工,他们干啥我都得干的。”
唐雪梨被他语气里的委屈给逗笑了,“辛苦你了。”
“确实非常辛苦啊。”言景书一脸认真地说:“这个工作又累又脏,还遭嫌弃,掏粪工们的故事都特别心酸。”
唐雪梨收了笑容,“是,他们确实干着一份很渺小却又很伟大的工作。”
言景书放下筷子。
唐雪梨看他一眼:“你吃饱了?”
“嗯,饱了。”言景书看她依旧津津有味地啃着排骨,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讲这种事儿,你还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不去过多联想就好了。”唐雪梨啃完所有排骨,开始吃地三鲜和茄子。
她想起一件事,便问道:“那个想找光头去作证的人,是你吗?光头就是方铁军,林会计杀害那俩掏粪工时的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