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经年你这废物赶紧离开宗门吧。”
“我羽宗乃是天之骄子汇聚之地,你都快十八了,连羽化之术的门槛都未摸到,简直就是我宗之耻,而且你竟然还姓羽,明年问道大会上要是他人点你名,那你打的过谁?靠你手上那些杂耍把戏什么火球术么?”
“我羽宗颜面将因你而尽失!”
废物,羽宗之耻。
这些标签就是他的过往。
独自一人沉默的坐在道场角落,每天都会看到其他师兄师姐们鄙视的目光,唯有一个整天哈哈大笑的胖子愿意跟他玩,安慰他那无用的自尊。
为何哈哈会以哈哈为道号。
因为每当有人上前嘲笑羽经年的时候,那胖子就会不断发出那鹅叫一样的哈哈笑声。
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哈哈的打法就像是乡野村妇,泼皮耍赖,用滔滔不绝的大笑声让所有人无语。
那年可能只有一米六的羽经年低着头站在他的旁边,自卑又无助。
这样的时光整整过了五十年。
他没有在某个安静的夜晚顿悟,一鸣惊人,他平庸的活着,从一个外门弟子变成了杂役,但仍怀揣着对道的向往,坚守在这天才林立的宗门里,慢慢老去,从童颜变成鹤发的老人。
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同年龄天才,有的成了名震一方的强者,有的甚至坐上了长老之位,达到了神境,唯有他还在可怜的第二境里徘徊。
他不再被人嘲笑,因为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相反,曾经嘲弄羽经年的人,现在反而有点敬佩他。
被欺负了这么多年,没有一句怨言,依旧积极向上,即便已老成这样,但有老师讲道他还是会去蹭,好像永远都不会放弃修道。
老人对道的真挚向往,打动了认识他的每一个人。
他没有变的更强,但却得到了大家的尊敬,连只有内门弟子能进的藏经阁也对他敞开,免费借阅。
没人反对,也没人觉得不公平,因为对大家来说,这个老人只是一个精神象征,他在藏经阁里阅览群书也不会变强。
因为天赋实在是太差了。
七十岁的时候绝学还是那可怜的火球术。
第二境也无法延年益寿。
但因为此人内心澄澈,生活拮据,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反而活过了百岁。
可也差不多了。
109岁的时候,羽经年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一生即将到此为止。
但他仍不甘心,上求宗主能让他入羽宗禁地。
那是一个杀机遍布的地方,第二境的羽经年踏入其中恐怕走两步就会死。
但他希望自己死也要死在求道的路上。
宗主同意了,并且跟老人说了这样一句话:“羽宗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步履艰难的老人有些不明所以。
他只记得自己十二岁之时,羽宗大长老飘然出现在他这个放牛娃的面前,赐他羽经年之名,把他收入羽宗。
后来他被宗门天才针对也是这个原因。
很多人都知道羽经年这个没有天赋的家伙是怎么来的。
大长老亲自带回来的。
可是自那一天以后,大长老或者是宗主,就成了羽经年遥不可及的两个称谓,几乎再没见过,对方也没有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一百年。
直到今日。
宗主告诉他羽宗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他纵使有心无力,但仍对宗主执大礼,最后孤单的踏入了那十死无生的禁地之中。
未曾想,禁地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他在其中畅通无阻,一片片雪白的羽毛落在他的肩上,让他内心豁然开朗。
“羽化之法不是术法,更不是杀伐法,而是道法!”
“羽化之法求的乃逍遥与长生,所有争一朝一夕之人,无论天赋多高,皆不适合修炼此法。”
“境界与道无关。”
“唯有心与道有关。”
羽宗这位没有境界的杂役,竟是这宗门与羽化之道最近的人。
奇迹出现了。
羽经年坐在禁地的最深处阵法中。
那一日他只觉得天羽如同大雪飘落,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淌下,他看到了羽化之道的实体,双脚也稳稳的踏在了上面。
可是每一次羽化所需要的时间都很长很长。
当他完成初次羽化以后已过经年。
他的境界,甚至是天赋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让他欣喜万分。
这法门不只可以延年益寿,甚至可以增幅天赋,每次羽化都能让天赋变的更强一些。
所以这是一门完全不看天赋,只在意心性的道法!
通天大道就在脚下,羽经年只觉得天大地大任我行,前途将一片光明。
他重生了!
羽经年怀揣着满心的喜悦走出禁地,准备大展拳脚!
但他没有看到那曾经的繁华之景,羽宗荒芜,灰败,仿佛一座无人问津的遗迹,路过这里的人相信这里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已不重要,在时间的伟力面前,万物都将化为尘土,灰飞烟灭。
宗门没了。
魂不守舍的羽经年疯了似的在这座废墟上狂奔,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胖子正在后山,哭着给宗门长老弟子上坟,祭奠,连忙走上前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答案只有四个大字。
“天界来了。”
他们来收割人间的气运了。
羽宗尽数战死,全宗上下除了羽经年与逃跑够快的哈哈之外,无一生还。
这时候,羽经年才明白宗主的那句话。
“羽宗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原来一切都已在宗主长老的计算之中。
羽经年孤单的落在荒坟间,嚎啕大哭。
从此以后,天界这两个字就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原来飞升后大家面对的不是更高维的世界,更强大的道法,而是死亡。
后来,羽经年怀揣着抗衡天界的意志,踏遍仙界山河,境界不断拔高。
羽宗乃当年仙界的三大宗之一,所以他这位羽宗的唯一后人也被天界盯上。
直到天界卷土重来,即将进行再次的收割。
他羽经年成为了天界的头号目标。
但他也早已做好准备。
任何术法对天界这群怪物都没有用,只能用大道去磨。
可当年他的道果境界仍不够高,只能用邪门的斩七情六欲之法强提道果境界,最后境界达标了才磨掉了天启者,可也留下了邪仙危害世间。
这使羽经年感觉很挫败。
他好像终其一生都没有做到什么漂亮的好事,直到如今被人尊敬的称之为羽天帝了,也仍摆脱不了少时那个废柴的模样。
无论多么努力,都总是差一点,差一步,直到如今,羽化到了十三重的境地,还被后辈沈寂瞧不起。
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好沈寂的师尊。
如今仙祖归来,这位万人敬仰的神话找了沈寂,找了姬卿,找了笛仙。
可偏偏没有太过注意自己这位所谓的十三重天。
镇北王也告诉他,只有伊始纪元仙祖横击珩氏分身那件事,才算得上是人间的胜利,你当年对付天启者的那一战,根本不足以载入史册,因为天界不过是在养猪而已。
他走过了好多路,活了好多年,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位置一直在走高,但似乎仍是那个站在道场角落里蹭课的废柴。
我不够强,天赋不够好,也没有什么斩天灭地的力量,无法轻而易举的战胜敌人。
一朵无名的白羽从羽经年那双苍老眼眸前滑落。
忽然,他的内心通达了,眼神里的不甘心化为了释然。
因为他彻底接受了自己,以一种另类的角度。
如果当年那个平平无奇的放牛娃站在现在的我面前,会不会满脸崇拜?
“看,这是你经年以后的模样。”
“还不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