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七零:合水村往事(5)

水缸内有东西。

许明心知肚明。

鼻尖还萦绕着散不去的水腥味,那个东西还没离开,甚至因为许明的注视,那东西翻腾得更厉害了。

是离开?还是一探究竟?

心跳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许明伫立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束口小布袋,拉开袋子口,走向水缸。

随着他的靠近,水缸内的声响越发大了,水珠从缸里飞溅而出,腥味也变得更加浑浊,仿佛凝固的油脂黏连在空气中。

但就在许明彻底靠近水缸,站在水缸边上时,水缸内的东西仿佛感受到了许明的动作,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一的声音便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木盖和缸口间的缝隙没有变化,仍停留在两指宽的大小。

厨房内的光线略显不足,许明低下头看向那道缝隙,却只能看到一片黑乎乎的景象。

他的心跳逐渐与水滴声同步,有节奏地跳动着。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无法逃离。

许明试图控制自己的呼吸,却发现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在和这个诡异的气氛做斗争。

但就在这时,云层挪动,一束光透过窗户打进了厨房,正巧落在水缸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水缸内不再是浊黑的一团,于是,他发现了,在水缸之中隐藏着一双死气沉沉又阴森的眼睛。

它们的主人似乎隐藏在水缸的深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静静地观察着许明。

冷不丁的对视。

许明被吓了一跳,他凝视着那双凸露的眼睛,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恐惧和不安。

他试图看清那双眼睛主人的面容,但光线不足加上水缸的反光,让他无法辨认。

许明握紧了手中的束口袋,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危险。

然而,在他准备掀开水缸上的木盖时,那双眼睛突然从缝隙里消失了。

许明心跳加速,他不知道缸内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也不知道那双眼睛是否还会出现。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去查看水缸中的内容。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木盖,一道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当他探头向水缸中望去,只剩下清澈的凉水,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在里面翻腾。

许明心中疑惑,正准备再细看时。

“还没放好吗?该走了!”院子里传来了张仁德催促的声音。

许明只能暂时放下心里的疑虑,从厨房里走出,回到院子里。

安茜看着许明靠近,她发觉许明的脸色有些不对,大概率是在厨房里遭遇了什么事才会这么长时间没出来。

不过安茜没多问,现在人多眼杂,许明肯定不会说实话。况且在副本里有些信息是可是很有用的,想要得知信息必须也要拿出对等的东西交换才行。

在场的玩家都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谁都没多嘴询问许明。

反而是张仁德有些好奇又关心地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啊?厨房里咋了?”

许明的目光落在张仁德脸上,露出从容不迫地笑意:“没什么,就是没见过灶台,好奇灶台的构造就多看了一会儿。”

“呵呵原来是这样。”张仁德赞同,“也对,你们生活在城市里可能没看过这东西,等晚些我教你们怎么用灶台烧火做饭。”

“辛苦你了。”许明道谢了一声。

张仁德点点头,招呼等在院子里的其他人一起向外走。

村里都是土路,一走起来,鞋子上全都染上一层土。

安茜走着走着还有小石子蹦进鞋里扎她的脚底,逼得她不得不在路上把鞋脱下来倒干净,再重新穿上继续走。

这样的动作来回重复了两三次,把安茜今天袜子颜色穿错这事彻底暴露出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张仁德口中的学校。

说是学校,但就是间大屋子,墙上挂了个黑板,屋里堆着砖块上面再搭个木板就是桌子了,小孩子们都老实地坐在椅子上,眨着眼睛好奇地望向他们。

黑板前站着位梳着麻花辫的女老师,看见安茜他们一行人进来时,有些惊慌,忙连连鞠躬问好。

张仁德给孩子们和老师介绍了他们的名字,女老师应着,然后转头对教室里的孩子说道:“同学们,这节课咱们先不上了,都去找哥哥姐姐们聊一聊。”

小孩子们一听这话,立刻散开来,两三个牵着手围在他们身边。

安茜早在两个小孩冲她走过来时,就一个转身跑出了教室,坐在了院子里的树下,双手插兜,一副谁也不爱的模样。

伍可能是因为有弟弟,还挺喜欢小孩子围着他叽叽喳喳,难得没有跟着安茜一起。

其他人也都很给面子,在教室里和小孩子们聊着天,讲些故事或是丧心病狂地出了几道鸡兔同笼的数学题给小孩子们做。

如此一来,院子里也就安茜一个人在逛来逛去,相当无聊。

安茜又晃了一圈,准备离开院子到处看看找找线索,看看这村子里藏了什么秘密。

不过她刚一转身,一个小女孩叫住了她。

“姐姐。”小女孩手里捧着块奶糖,举得高高地递给安茜,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也没朋友啊?我们做朋友好吗?我叫圆圆。”

圆圆人如其名,眼睛也是圆溜溜的,她渴望又认真地望着安茜,眼神里带着期待和一点惧怕。

安茜心里一颤,心想做个无情的小瘪三也不是那么容易,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不可能不动容。

但是理智控制了涌上的感性,安茜把头一扭,拒绝道:“我不爱吃糖,你自己吃吧。”

“哦……”圆圆失望地收回手,但她看安茜没有直接离开,想了想又鼓起勇气搭话道:“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好吗?我们村里其实有神仙保护我们!”

安茜愣了一下:“神仙保护你们?”

圆圆见安茜疑惑的样子,连忙接着说道:“是的呢,村里的老人们说,只要向神仙祈福,神仙就会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让我们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姐姐,你相信有神仙吗?”

安茜摇摇头:“不太信。”

“但是我们村子里是真的有!”圆圆急切地说道。

她将手指指向西面:“村子最西头有间庙,听我妈妈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耳朵不知道为什么疼得厉害,看了医生也不好使。

“村子里老人说我是撞上异鬼了,治不好了,只能去庙里祈福试试。”

“于是,妈妈就带着我到村子最西头的庙,她把我的手扎破挤了一滴血在神像上,说是这样就能让神仙记住我的味道,寻过来保护我。”

“那晚之后,我的耳朵就真的再也没疼过了!”

圆圆讲完,眼巴巴地看着安茜,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但安茜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上。

异鬼。

安茜在之前的副本里听说过这东西,异鬼是有怨气的鬼物死后化成的。

没想到在这儿村子里又听到这个词。

那许明刚才从厨房里出来时那副差脸色,是不是就是遇上异鬼了?

不过这事也不也能就这么下定夺,毕竟小孩说的话半真半假,兴许是村子里藏了什么其它的东西在装神弄鬼。

“姐姐?”安茜半天没回话,圆圆又叫了她一声,“你现在信了吗?我们村子里是真的有位很好很好的神仙的。”

安茜知道圆圆的信仰在她心中是坚定的,她不想让圆圆太过执着于这个话题。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姐姐我还有别的事,你回去找其他哥哥姐姐交朋友吧。”

圆圆听安茜这么说,抬起头,眼神中有些许不舍,但也没多纠缠:“好的,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圆圆转身离开,安茜也转身走出了学校,开始在村子里游荡。

她嘴里叼着根草,把运动裤的裤脚挽起,露出脚腕,走路跨着外八大步,把混子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就这么走在路上,本来想上前来搭话的村民都犹豫了,但还是有胆大的村民拦在了安茜的面前。

“哟,妹子,你怎么在这儿呀?”拦住她的人是个三十后半的男村民,长得不高也不算太壮实,细皮嫩肉的长相还算不错,就是眼底下有明显的黑眼圈,看着身体挺虚的。

安茜不满双手抱胸,看着面前自来熟的男村民问道:“你是谁?咱俩熟吗?你就喊我妹儿?”

“哎对对,都忘了这茬了,不好意思啊。”对面的男村民挠挠头发,憨笑一声,“你刚才见过江村长了吧?他是我爸,我有时候也给他帮帮忙。我这不看你一个人在这儿乱逛,想着你是不是遇到啥事了,就来问问你。”

“没啥事,我就是爱偷懒。”安茜大言不惭,“最喜欢不劳而获。”

“这不太好吧。”江村长的儿子劝道,“有多少努力就有多少收获,这不干活的话,啥也得不到啊。”

安茜反驳:“我让别人给我干不就行了吗?你看,只要我够不要脸,那我们团队里剩下五个队员就不得不接了我的活干。其实我这不叫偷懒,我这叫有脑子!”

听了这番逻辑鬼才的言论,江村长儿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笑了几声附和道:“也是,也是。”

安茜把嘴里的草根吐掉,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那你还有别的事不?没事我要回屋躺着了。”

“我……”江村长儿子还寻思着再说几句。

“你们凑在一起干什么呢!”一道尖利的嗓音直冲冲地打破了安茜和江村长儿子的谈话。

安茜感受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她就被一股蛮力装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安茜跌坐在地上,扬起一片黄土,呛得她直咳嗽。

“哪来的狐狸精!啊?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竟学些歪门邪道来勾引男人是吧!”

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骂声。

安茜擦了一把蒙在脸上的土灰,抬头看向对面,是一个同样三十来岁的女村民,漂亮的鹅蛋脸,皮肤白嫩嘴上抹着口红。身材保持得不错,耳朵上还带着金色的小耳环,一看就是很爱美又注重保养外貌。

但她现在表情扭曲,咬着牙,一脸愤恨的模样怒瞪着安茜。

安茜莫名其妙,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反怼道:“你男人要是能被勾引到,说明他本身品性就不怎么地,是你瞎了眼眼光差选了和他结婚,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今天没我,他也早晚会被别的女人勾去。”

对面的女村民一听这话又提高嗓门大喊着:“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叫我眼光差!就是你们这些狐狸精不要脸勾引我老公!”

“哎,春花,你干什么呢!”江村长儿子站出来挡在她老婆春花和安茜中间,“她是来下乡的志愿者,我看她一个人待着,就来问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春花听这话,又把视线转向自己的老公,怒吼道:“你也不想想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就是有小心思!啊!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身上那伤是咋来的了?还不是因为你去帮王翠竹那贱东西!叫你别那么好心你是听不懂啊?我能害你吗,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江村长儿子双手搭在自己老婆肩上,安抚着,“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现在和当年那事的情况不一样,来咱村的志愿者肯定不会做出那种空口污人清白的事。”

安茜站在一旁,听着这对夫妻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脑袋里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

这叫春花的女人之所以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小苗头就发癫,是因为她老公以前帮过那个叫王翠竹的女村民,然后还被害了?

这王翠竹又是谁?

她只是一个夫妻故事里的小插曲,还是和这副本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