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母后，霍明熙想，九皇叔对母后一腔真心，应该也不想看到母后为人诟病啊。
她的母后在各地建造太医院，让穷人也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他们说母后时九天仙女下凡尘。
这是应该的。
他的母后就该是这样的。
霍明熙进门，霍砚尘收敛了些神色。
转眼便是八年，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两人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只是更加成熟稳重了些。
不过霍明熙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他这个九皇叔不插手朝政之后，开始越发的没个正行了，时不时就拉着母后偷偷跑出宫去。
霍明熙强忍着心底的不适与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借口有事要找霍砚尘商议，将人带走了。
苏清妍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绣荷包。
却不知怎的，本来从不出错的，今日却接连出错，丝线还断了好几次。
这让苏清妍心底有些不安。
不过这不安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并不是结束了，而是达到了巅峰。
陈德胜屁滚尿流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丝线又一次崩断，她忙站起身，“发生什么事了，陈公公慢慢说。”
陈德胜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清楚，“皇上，皇上，要，要杀，杀摄政王。”
苏清妍手上的荷包“吧嗒”掉在地上，顾不上太后威仪，她起身就往南书房跑。
与此同时，南书房中，霍砚尘深深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孩，眼中尽是满意的神色。
是啊，他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的。
他的儿子，比他十三岁的时候，可强的太多了。
皇兄将他教得很好，他真正做到了兄弟和睦，比皇兄更加仁爱。
也有他的铁血手段，对于敌人，从不手软。
他很优秀了。
霍砚尘想，他的儿子，已经能够撑得起这片江山了，尽管他的肩膀依旧稚嫩，但他已经无所畏惧。
此时，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在与他商议他母亲的事情。
他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不急不缓，他问：“九皇叔应该也不想母后做了那么多之后，她身上应有的荣光被那些流言蜚语覆盖吧？”
这么多年，这些流言蜚语霍砚尘并不是没听到。
苏清妍亦然。
但他们只能装作听不见。
因为他们无从改变。
“熙儿想让我怎么做？”霍砚尘问。
霍明熙唇角上扬，自信又笃定，像极了霍砚尘。
“九皇叔应该比熙儿更知道，如何做才是对母后最好的吧。”
流言蜚语缠身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这流言中的一个人死了，以后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提起此事。
霍明熙不会杀霍砚尘。
那样母后会怪他的。
他不想让母后怪他。
所以，他希望霍砚尘识相。
他眼底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坚定。
一个少年郎，为了保护母亲的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霍砚尘轻轻颔首，“熙儿，保护好你母亲。”
霍砚尘说完，转身就走。
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与门外的一双焦急的目光对视上了。
“熙儿，你在做什么？”苏清妍大步走进来，越过霍砚尘，质问霍明熙，“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霍砚尘伸手去拉苏清妍，“妍儿，你别……”
“啪！”
霍砚尘的脸上瞬间就显现出五个手指印，那张瓷白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霍砚尘与霍明熙父子俩都没见过这个阵仗，一时间两人同时往后缩了两步。
陈德胜更是直接吓得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妍儿。”霍砚尘鼓起勇气又去拉苏清妍的衣袖。
苏清妍猛地甩开他，质问道：“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刚才想去做什么？”
她不敢想象，若是她再晚来一会儿，是不是霍砚尘就已经想个办法把自己了结了。
苏清妍揪着霍砚尘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弑父，是你教给熙儿的最后一课吗？”
这话一出，霍明熙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冲上来，抓住苏清妍的胳膊，“母后，你在说什么？”
弑父？
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这一刻，什么帝王威仪，什么身份，他都忘了，他只是一个抓着母亲的胳膊，想要求一个真相的孩子。
陈德胜已经泪流满面，在一边扯着袖子“呜呜”哭。
霍砚尘与霍明熙同时转头看向陈德胜，“你也知道？”
父子二人同时开口，而后对视一眼。
霍明熙看了霍砚尘一眼，猛地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看霍砚尘这反应，分明是知道的，可他不告诉自己，竟然还想让自己背上弑父的骂名。
这心忒坏了。
“老奴怎能不知啊？”陈德胜擦着眼泪，一边抽噎一边哭。
“事情还要从娘娘入东宫的那一日说起。”
苏清妍嫁入东宫之前，就已经怀有身孕。
先帝那时还是太子，但他知晓自己命不久矣，并没打算碰苏清妍，还想着等自己大限将至，给苏清妍求一个恩典，求母后收她为义女，准许她再嫁。
苏清妍没想到先帝如此仁德，便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于是，为了苏清妍肚子里的孩子，他的侄子，太子在大婚之夜，留宿在苏清妍的房中。
但两人什么都没发生。
这事瞒得过旁人，却是没有瞒着陈德胜的。。
不仅如此，自那之后，先帝就对苏清妍颇为重视，对他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他曾经与苏清妍说过，待他大限到了，就让霍明熙继承皇位。
苏清妍当时给劝住了，她只想留着这个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哪曾想，先帝竟然真的让霍明熙登基，还让霍砚尘做了摄政王。
这摆明了是给他们父子相认的机会啊。
霍砚尘脚步踉跄地挪动到苏清妍面前，他抓住苏清妍的肩膀，失魂落魄地问：“所以，皇兄知道？”
天地良心，他每日痴缠着苏清妍时，心中想的都是他对不住皇兄。
这么多年，没有一日，他的内心是不受煎熬的。
但他离不开苏清妍，他只能在这样的煎熬里，痛并快乐着。
苏清妍“嗯。”了一声，而后皱着眉问：“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