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现在回头去看，林皎月的演技和手段，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
只是他身处其中，因为当年那同生共死的情分，不愿意怀疑她罢了。
恒夫人已经继续说了。
“臣妾知晓婆婆担心那姑娘，专门派了我的陪房周生带着几个人去接，可那姑娘在臣妾的人抵达之前，就没了。”
“不只是她，还有她的家人，都死在了山匪的手里，消息传回来时，我担心婆婆受不住这个刺激，就私心瞒下来了。”
霍砚尘闻言多看了恒夫人一眼，所以，恒夫人知道陈小花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后来，碰巧遇到了被人追杀的小花，周生瞧着那孩子可怜，就给带回来了。”
说到这儿，恒夫人叹了口气，“说来，也算是弄巧成拙了，周生将人带回府上，本来是想让我定夺的，结果被婆母撞上了，婆母便以为小花是她的侄孙女儿。”
之后，就是恒夫人与恒秀商议，老夫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再受到刺激，怕是要不行了。
索性陈小花也是个可怜孩子，就将人留在府上吧。
就这样，陈小花阴差阳错地成了老夫人的侄孙女儿。
“后来，我婆婆担心那孩子在府上客居，过得不自在，便做主让我们将那孩子收养记在名下了。”
这些过往，都是苏清妍早就与恒夫人商量过的，现在拿出来，自然是为陈小花出现在京城，又碰巧出现在霍砚尘面前，提供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苏清妍又问起了陈小花的情况，“那孩子说，她爹娘，阿爷阿奶，还有弟弟，都被人杀了？”
说起这个，恒夫人欲言又止地看了霍砚尘一眼。
霍砚尘一怔，莫不是事情还与他有关？
“夫人但说无妨。”
苏清妍眼底已经浮现意思愠怒，“可是此事牵扯到摄政王府？”
恒夫人还是有些忌惮的样子，但苏清妍问了，她咬咬牙，道：“夫君曾经派人往边境去了一趟，找到了晚夏家人的尸体。”
晚夏是陈小花的新名字，她是六月份成为恒家的大小姐，便得名晚夏。
霍砚尘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习武之人，可以通过死者伤口辨别死因与武器，功力深厚眼力好的甚至可以分析出对方用的招式。
恒夫人这般对他讳莫如深……
“是我府上的人？”霍砚尘问。
声音之中透着些冷意，又好像有些如释重负。
恒夫人抿着唇没有回答，只表情也能叫人看出来，确实如此。
“此事，本王定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霍砚尘并未与苏清妍一同离开，留下这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马车还在府门外，会护送苏清妍回宫。
与此同时，追忆又出现在林皎月的房中。
“侧妃还没考虑好吗？”追忆姿态随意地站在林皎月对面。
林皎月坐在桌边，仰起头将追忆脸上的那一丝焦急尽收眼底。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王爷与太后带着一个小姑娘去了恒府，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府了。”
“若我是侧妃，现在就该收拾些重要东西，赶紧走了。”
林皎月心乱如麻，难道她真的要这样走了吗？
可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就这样离开，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苏清妍踩在脚下了？
凭什么？都是一样的人，她凭什么处处都不如苏清妍？
“王爷不会杀我的，我可是他的……”
“救命恩人？”追忆嗤笑着打断林皎月的话，“不如，侧妃猜猜，王爷与太后带去恒府的女孩儿，叫什么名字，是如何遇见的？”
“救命恩人这种话，侧妃骗骗王爷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要把自己也给骗进去？”
林皎月瞪圆了眼睛，身子也渐渐僵直，“是，谁？”
“陈小花，侧妃应该很熟悉吧。”
“不可能！”林皎月猛地一拍桌子，“我明明……”
“是！侧妃派人灭了陈家满门，你的人回来时，也是这样回禀的，但谁说就没有漏网之鱼呢？”
追忆上前两步，微微弯腰，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皎月，“我们得到消息，恒家在一月之前，就将那孩子接回来了，身受重伤又受到惊吓，这段时间一直在恒府修养。”
“恒秀衷心于谁，侧妃应该很清楚，他们收养了那孩子，又打的什么主意，侧妃聪慧过人，难道就想不到？”
“待到事情败露，侧妃觉得，你还能凭什么留在王爷身边？”
一缕孤魂，做鬼也要缠着霍砚尘吗？
林皎月眼底只剩下苦涩。
是啊！
四年了！
不，不只是四年。
她认识霍砚尘，已经有十二年了。
并不比苏清妍认识他晚。
可当年，他的眼里就只有苏清妍一人。
她用尽了心思手段，将能算计的都算计透了，才能留在霍砚尘身边。
算上一起从边境逃亡回来的时间，她在霍砚尘身边的时间，已经四年多了。
四年多，一千多个日夜。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霍砚尘对她生出些超过救命恩人的情分出来。
而这救命恩人的情分，还是她偷来的。
“我还能去哪呢？”
家族被灭门，她现在是真正的无根浮萍了。
这一年里，她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霍砚尘和苏清妍身上，并没有过多经营别的势力。
她手上能用的人，本就并不多，尤其是在几次对苏清妍下手之后，又被霍砚尘斩断了不少，如今能用的人，也不过数十人。
“只要侧妃想走，我等会拼死护卫侧妃的安危！”
追忆手上，也不过几十人。
要在霍砚尘的追杀之下，护送林皎月离开，也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但这是公主的临终遗愿。
公主不相信任何人，她只信林皎月。
追忆不明白，公主为何会相信这样一个自私又卑劣的人，可公主说，林皎月是这世上最容不下苏清妍的人。
追忆不知道公主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但既然公主说，但凡有一丝机会，林皎月都不会放过除掉苏清妍的机会，她只要奉命行事就是了。
她定会完成公主殿下的遗愿。
“我无处可去。”林皎月抬头，眼底满是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