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碗,一个小比赛罢了,别说是在南部,就连在路易斯安纳都排不上号,你准备卖多少?”
新奥尔良当地的一家咖啡馆内,一个中年男人手里端着一杯加了冰块的意式浓缩咖啡,四份浓缩,不加水,以至于咖啡本身已经显得发黑。
极为苦涩的口感混合着极致的冰冷,瞬间让中年人被刺激的脑仁疼,也让他变得清醒许多。每次谈生意的时候,他都喜欢用这种方法让自己保持冷静。
身为一个俗称“老黄牛”的票务经纪人,阿什肯纳齐对各类南方大型赛事如数家珍,从堪萨斯酋长,到新奥尔良圣徒,再到迈阿密海豚,从德州农机,到奥本,阿拉巴马,再到佛罗里达、佛罗里达州立。哪里有受关注的比赛,哪里就有他的触手。
在他看来,独立碗是个不需要施加太多注意力的小比赛,过去是,未来也是,核心问题在于独立碗没有很好的签位,每年只能邀请sec和big12的中游球队,除了大学当地的球迷之外,没有多少人会关注这个碗赛。尤其是在ncaa对橄榄球的掌控越发不足,碗赛越来越多的今天。
不过鉴于独立碗今年有阿拉巴马大学参与,没准会引发抢购,他决定试一试。
“我的心理价位是50块,如果伊森奥康纳能够打满全场的话,我可以再加十块!”鉴于对方大概率是一手渠道,阿什肯纳齐相当坦诚的说道。
“一手渠道”在票务经纪人的思维里永远是最为宝贵的资源。
这些人往往是监守自盗的相关工作人员,要么是一些关键人物的亲信,他们不会背负任何经济风险,但若是事情败露,这些人轻则失业,重则受到指控。
“放心,只用现金,我可以用中间人倒手,或者是在地下停车场交易,你也可以全程不出面,总而言之,交易绝对安全。”阿什肯纳齐接着道。
干这一行时间久了,他深切地知道,这些人相比于几块钱的蝇头小利,更重视安全和保密问题。
“最抢手的内场票中间座次90块,每累计购买300张内场票,附带一个包厢,以及100张外场票。”电话那头的年轻人声音低沉但是坚定,这表明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
“wtf?”阿什肯纳齐低声惊呼。
然后将电话挪到另一个耳朵。
“你是大学毕业了吗?年轻人。偷拿你父亲的票被发现可是要挨揍的。”他抱怨起来。
这个价码和附带的捆绑销售条件听起来过于离谱,外加上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以至于他开始怀疑对方的身份。
“答应我,少看些好莱坞电影,这不是什么面粉交易,叔叔现在要挂掉电话了,再见。”阿什肯纳齐准备直接挂断电话。
他有足够的信心这不懂事的年轻人还会将电话打过来。
一个偷偷拿走父亲票的大学生,准备私下倒卖拿赚到的钱买辆新车去泡妞。自以为看了几部电影,就学着别人做交易?滑头,但是愚蠢,且欠缺足够的社会教育。
他准备狠狠的教育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年轻人,顺便收取点学费。
50块?那可太高了,30块就足够,这个白痴小子会让自己大赚特赚!一想到这阿什肯纳齐就显得心情愉悦。
却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沉稳:
“没准这是你跟我之间唯一的一次联系机会,等电话挂断之后,你再也联系不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动员多少人,你都找不到我。所以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竞争对手吃肉,自己却只能瞪眼看着。你的票务经纪人生涯至此会迎来转折,开始走下坡路,也许若干年后你会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为什么不跟我好好聊聊,也会疑惑,为什么我会
“我现在就能告诉你答案,仅仅因为你那该死的金属名片还挺别致,这就是唯一的原因。在我眼中,你跟其他的票务经纪人没有任何区别,一位搬运工罢了,仅此而已,想想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搬运工?”
阿什肯纳齐的身体“凝固”了十几秒。
“你知道我一年有多少销售额吗?臭小子。”他回击道,只是语气已经变得不再那么自信。
输了。
阿什肯纳齐这一刻已经明白自己输了。
年轻人的话语,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他身上的伪装撕扯下来。
说起来是“票务经纪人”,说难听点,就是个二道贩子罢了,干这一行最关键的是什么?
是关系。
要是放在十年之前自己还年轻的时候,阿什肯纳齐一定会在电话这头怒骂这个气焰嚣张的年轻人,但十年后的今天,他不敢。
他不敢赌,哪怕对方只有0.1%的可能像他亲口说的这般——有大量的球票,他也不敢赌。
这无关于面子,而是一个精明商人关于风险的核算。
“年轻人,我只是觉得这个价格有些过于昂贵了,我可以再加五块,算是
“市场价格,你说的可不算。”
“可是……”
“想想阿拉巴马为什么会这么快发声明?”电话那头的年轻人突然道。
这一点同样让阿什肯纳齐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但这一切来得太快,以至于他还没能来得及详细思考……
“igetit!”阿什肯纳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同时对电话那头年轻人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
“你该不会是……这不可能!!”阿什肯纳齐下意识的喊出声,惊扰到旁边正在闲聊的两个姑娘,他被瞪了两眼。
“阿拉巴马的对手会非常强力,这是比玫瑰碗更激动人心的比赛。几天后随着更多消息披露,他完全对得起90块的价格,甚至会价格还会持续走高。”
“从今天开始,每晚凌晨十二点时,内场看台的票价都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两块。其他区域的票价也同样会提高。机会总是留给勇敢者,你想多赚钱,就得提前下定决心。”电话那头的年轻人又提出了新的条件。
“这些规矩……没有先例。”阿什肯纳齐嘴巴微张,低声道。
“那是因为我没参与其中,以后南方的票务经纪系统得按我的规矩来,你今天要多少?”
“我……”阿什肯纳齐报出了一个数字。
“很好,明天就交易。”年轻人道,听起来还算满意。
·
挂断电话,阿什肯纳齐立刻离开咖啡馆,驱车来到一处新奥尔良当地衰败的社区,在一栋破烂不堪的建筑前停下,然后掏出手机。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从hooker(只因)的身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和鞋子,什里夫波特有一票大生意……”
没过一会,带有石瓦破败民房的铁门打开,一个身穿着牛仔夹克的年轻人从里面走出。
送他出来是个看起来有五十岁的屁大如斗丰腴妇女,香肠一样厚实的嘴唇涂抹成梅红色,脸上的褶子里藏污纳垢般的夹杂着粉底,将年轻人胸膛位置蹭的一片白。
坐在驾驶位置的阿什肯纳齐看着年轻人离开之前还和这位丑陋的肥婆亲昵的道别。
“我要去出差了,honey。”年轻人摆摆手。
“我等你回来,达令!”肥婆发出一个油腻且咸湿的飞吻。
即便不是
年轻人并没有直接打开车门,而是撑着车顶从窗户的位置直接跳了进来,这么一看他的身手还不错。
“你的母亲弥留之际,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没有完成对她的承诺。”阿什肯纳齐颇有些无奈看向自己的外甥。
“舅舅,每个男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维纳斯,她就是我的维纳斯。”阿什肯纳齐的外甥二十岁出头,人也长得不赖,只是在审美方面,和正常人完全不同。
“shutup!(闭嘴)在我还没有把午饭吐出来之前!”阿什肯纳齐制止了外甥的话语。
“什里夫波特有什么比赛?我还以为年底要去奥兰多。”外甥对舅舅提到的目的地表示疑惑。
“是独立碗,今年的独立碗有所不同,我买了将近六千张门票,这几乎光了我所有的积蓄。”阿什肯纳齐说出实情,这么重要的交易,自然得让自己的外甥兼助手亲自完成。
“what?你疯了?!”外甥瞪大双眼,张大嘴巴。
“这会是我们翻身的好机会,我们能从这次比赛中赚一大笔钱。到时候就能从这个已经彻底衰败的社区搬出去,你也能上大学。”阿什肯纳齐眼神中透露着坚毅。
与那昂贵名片中所展现的不同,阿什肯纳齐如今可称不上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只是个蹉跎大半生的老男人罢了……
“舅舅,你肯定是被骗了!”外甥叫嚷起来。
“也许被骗,也许没有。那个人……有些不同。”阿什肯纳齐眉头微皱。
“fbi还在找你吗?”外甥突然低声道。
“闭嘴,我说过别再提这件事。”阿什肯纳齐压低声音。
“舅舅,抱歉,我当时没想扣动扳机。”外甥再一次表达了歉意。
“你没做错任何事。已经过去了小子,别再提这些,我们已经洗清了嫌疑。”阿什肯纳齐连声道。
两人在当天凌晨赶到了什里夫波特,住进了一家汽车旅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放机灵点,关于对方的身份别多问,知道太多对咱们没好处。交易地点还是老地方,沃尔玛的停车场。”临走之时,阿什肯纳齐告诫道。
“舅舅,为了以防万一……后备厢里有一台便携相机,到时候可以将他的面容拍下来。以免他耍我们。”外甥提醒道。
“千万别想着做这些,如果你不想被丢进红河里的话。”阿什肯纳齐盯着外甥。
回想昨天与那家伙的交流,这年轻人显然不是善茬。
待外甥离开后,阿什肯纳齐坐在床头,低声祈祷。
但愿这次交易不会出岔子……
大约一个小时后,当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阿什肯纳齐立刻抬头,立即去开门。
迎面却是个极为高大的身影,他“拎”着自己的外甥,直接走了进来。
阿什肯纳齐看到自己的外甥眼圈发紫,嘴角有血痕,表情显得痛苦,估计牙被打掉了一颗。
“不!不不不!”阿什肯纳齐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们不能见面,这不合规矩!”阿什肯纳齐尖叫道。
“我说过,以后得按我的规矩来。”进屋的伊森松开了阿什肯纳齐的外甥。
来之前,他已经盘问过阿什肯纳齐的详细情况,甚至还有点意外收获。
“舅舅,我们被骗了,他真的是fbi。”外甥捂着嘴巴,痛哭流涕,估计刚才没少吃苦头。
“闭嘴。”阿什肯纳齐如坠冰窟。
“你到底想干什么?橄榄球明星!”他看着伊森,喘息着说道。
“我需要一个可以完全掌控的搬运工,我觉得你没准挺合适,凶手的舅舅。”伊森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需要我带plc去你们挖坑的地点吗?”
“shit!”阿什肯纳齐咬牙切齿地看着伊森。
“我们退出,钱你拿走,票我们也不要了,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我从没见过你。”阿什肯纳齐语气称得上恳求。
“嘘……”伊森制止了他的话语。
“你外甥已经全告诉我了,我知道当时的情况。eon,坐下,我们来好好聊聊之后的计划……”伊森朝他招了招手。
阿什肯纳齐这才意识到伊森到底想干什么。
“跟着你干?”
“没错。就干这一票,如果今年顺利的话,明年没准还能接着合作,但是得看你们今年的表现。”
票务只是最基本的,之后伊森可没法在这里持续投入精力,不如找一个有经验的业内人士来帮助自己。
他一开始并未彻底决定将阿什肯纳齐当做这个人选,原本是想从他的外甥那里了解些详细信息。
没想到他的外甥直接掏了枪,伊森自然也不会客气,于是就知道了这一切。
考虑到安全风险,和一个“歹徒”家伙合作并不是一个安全的选择。但考虑到正在从事的事情,没点说不得的过去伊森还真不会信任对方,毕竟……
“我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伊森伸出手。
阿什肯纳齐与外甥对视一眼,接着看向伊森。
“我们能从这一次比赛赚到多少钱?”
“足够你买一套新房子,将你的外甥……送入大学。”伊森答。
阿什肯纳齐犹豫了片刻,最终伸出了手。
“很好,现在你得告诉我,票务地下销售网络的详细情况,把你所知道的统统告诉我。”伊森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