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慌不择路的在海里四处搜寻,他不停的让自己快点,再快点,决不能让夫人出事。
在普通人眼里,深海是没有光的,但是在鲛人眼里,那些鱼群、珊瑚、水草都在发光。
他稍微冷静一些后,追踪着一丝从尚小美身上流出的血腥味,猛地往前窜出去。
就在他刚刚看到尚小美的身影,心头一轻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怪力,拖着尚小美,以快到只能看见残影的速度,将尚小美带走了!
稚子惊慌无比的加快速度,鱼尾也甩出了残影,拼命的追了上去。
他们一路穿过了很多地形古怪的礁石,海底的地面比陆地上更崎岖不平,带走尚小美的‘人’,非常熟悉这一片的地形,带着尚小美不停地从茂密的水草和鱼群中穿行。每一次稚子以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他’都能七弯八拐的找出新的路,带着尚小美一路狂奔。
这期间,‘他’甚至有闲暇时间,往尚小美嘴里塞了一颗避水珠。
‘避水珠’只有龙兽才有,非常稀少,难道前面的家伙是龙兽?
稚子疑惑的想,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样不靠谱的想法,前面那个家伙体型太小,看起来比婴儿还小。龙兽的体型都非常庞大,那会有这么小的龙兽?
龙兽幼崽是龙族最珍重的存在,幼崽在长大之前,绝对不能离开族人的身边,龙族给所有幼崽修筑了最坚固最有趣的旺崽海湾,在他们长大之前,没有任何外族人能接触到他们。
这也就导致像稚子这样的外族人,并没有见过龙兽幼崽的样子。
他追踪了一路,走着走着,猛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竟带着尚小美去了禁地!
禁地是海凰饲养海怪的地方,他怎么可以去?
难道?
他是海凰饲养的海怪?
稚子吓得心脏停跳了几拍,难道今晚袭击尘封岛的不止有章鱼怪,还有别的海怪?
它一直等在海里伺机而动,一旦尚小美掉入海里,就将她带走?
不对,不能急,稚子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再细细的分析带着尚小美那只‘鱼兽’的行为。如果他跟章鱼怪是一伙的,他为何要给夫人避水珠?如果他是来杀夫人的,大可以直接将夫人的尸身带回去领赏就行了,根本不用给夫人吃避水珠。
而且看他的行动,虽然选的路错综复杂,却没有什么荆棘危险,夫人一路行来,身上没有任何磕碰,明显是被保护的很好的样子。
稚子不熟悉地形,想追也追不上,他干脆隐藏起身形,看前面那个‘鱼兽’会不会察觉到后面没有人追捕时,放慢前进的速度。
他的试探果然有效,当他跟尚小美他们拉开一段很长的距离,前面那个‘鱼兽’的速度果真慢下来不少。
稚子举着一个硕大的蚌壳,挡住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往前靠近。
那个鱼兽见后面没有人追来,先拍了拍自己小小的胸脯,接着把小脸贴到尚小美的脸上,贴了好一会才分开。
大概是感觉到尚小美还有体温,他高兴的拍了拍手,接着在尚小美的伤口上,放了一朵奇怪的绒花。
那朵绒花并不是花,而是一个活的生命体,因为稚子看到那朵花在动。
它好像在吞噬尚小美的血液、经脉。
稚子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出去。
幸好他忍住了,因为片刻后,他看到那朵会吞噬血液、经脉的花,长出了跟尚小美同样的经脉,然后融进了她的伤口里,眨眼间,就跟她的皮肤融为了一体。
那道被鬼卿刺出来的恐怖肩伤,就这样完全愈合了。
这是什么?
稚子惊讶的捂着嘴。
他只在族长那里听说过,深海里有一种可以滋生出经络、血脉的圣花,可以治愈一切伤势。
圣花可以让濒临死亡的人重生,可是因为数量太少,就连从小在海里长大的鲛人也不曾见过真正的圣花长什么样子。
稚子突然明白过来,鲛人族的人没有人见过圣花,也许不只是因为圣花的数量太少,而是因为有圣花的地方,都被海凰族标为了禁地。
比如他现在身处的地方,以前他是万万不敢来的。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夫人,他也不敢擅闯海凰族的禁地,也就见不到被海凰族独占的圣花。
陆地上有龙兽一族,大海里有海凰一族,这两族管控着海陆两地,其他族人只能仰人鼻息。
龙兽占据着陆地上最繁华优渥的土地,享受着最高等级的待遇。如果不是因为龙兽子嗣单薄,其他族人恐怕会被他们逐一侵蚀。
海凰占据着深海最神秘的海域,驯化了所有海族,对他们唯命是从。
圣花、灵珠这些让大家趋之若鹜的东西,全部出自深海,品质最好的灵珠只有海凰族的人配享用,劣等品他们会出售给其他族人。
灵珠是唯一可以提高族人的身体素质和武力的人,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岛国人的红日帮,最顶尖的杀手,都曾吃过灵珠。
还有最强的龙兽,家族也会购买灵珠给他们吃。
兽世存在着很多不公平的地方,就连武力也需要财力的支持。
像稚子这种出生在破落种族的人,没钱没势,当然也没吃过什么龙族。
以前他没有见过圣花和灵珠,心里还能平衡一些,只当那些东西都是传说中的东西,但是现在看到海凰族的禁地里,一个随随便便的鱼兽就能拿出圣花,他瞬间感受到了落差。
他有一种被蒙骗的感觉,好像自己从小受过的那些苦,都变得不值当了。
还好那个鱼兽的圣花是给夫人用了,要不然,稚子很有可能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掐着那个鱼兽的脖子,问他为何海凰族要独占这么好的东西?
这么一想,稚子又产生了一种想法,前面那个鱼兽很有可能,就是神秘的海凰族兽人!
虽然身材这么矮小的兽人,不符合稚子对海凰族的想象,但是他敢随意出入海凰族的禁地,还能拿出圣花,极有可能是海凰族的人无疑了。
一路追踪到这里,眼见着夫人的伤势已无大碍,稚子也放心多了。
他一路小心翼翼,害怕海凰族察觉到自己的行踪。
不过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跟着前面那个‘鱼兽’走的路非常的崎岖,就像是一条密道一样,一路上竟没有人追过来。
稚子才得以一路追踪,追着尚小美和那只鱼兽到了一个地势非常凶险的海湾。
这个海湾前面就是上千米深的巨大海沟,水流流到海沟前的位置时,流速非常快,连一片落叶也休想在这样的海湾多停留片刻。
海湾是被湍急的海水冲刷出来的,原本凸出在海面的山体,被海水腐蚀、冲刷的千疮百孔,山体里面全是蜿蜒的空洞,绕过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稚子终于看到了一处像月牙一样弯的海岸。
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地名——月牙湾。
传说中海凰出生的地方。
那个‘鱼兽’难不成真的是海凰族的人?
月牙湾原本只是凸出在海面上的一个石头岛,岛上的面积不足千米,面积非常小。
但是因为处在海凰族的禁地内,前面又是足足有上千米深的海沟,这么危险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海族敢随意踏足。
就连稚子这会也不敢再往前靠近海沟的位置,他谨慎的扶着延伸到海底的石头,快速的往前挪动。
前面的鱼兽依旧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非常的带着尚小美往前窜。
不过在靠近海岸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的他却遇到了难题。
他试了几次,都无法顺利的将尚小美从水里扛到岸上去。
人在水里因为有浮力,只需要一点力就能被带着往前走。但是离开水面,压力增强,弱小的生物想扛起比自己大很多倍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那只鱼兽离开海水后,稚子终于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样子。
奶乎乎的短手短脚,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岸。圆溜溜的脑袋,肚皮特别鼓。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稚子竟在他的额头上,看到了一对……龙角?
怎么会?
他到底是什么?
他又为什么要带着夫人?
稚子带着满腹疑问,继续观察他,小龙崽先是抱着尚小美的头,试图把人拖上岸。
“咦——”稚子隔这么远,都能听到他用力时发出的声音。
可惜他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没成功将尚小美拖上岸。
无奈之下,他又跳进海水里,伸手把尚小美往岸上推。
尚小美双眼紧闭身躯舒展,娴静的躺着,长发水波荡漾,美则美矣,就是没有动。
稚子看到小龙崽换了好几种办法,拖拉拽推全都用上了,也无济于事。
正当他苦难不已的时候,稚子游了上去。
“嗷呜——”小龙崽看到稚子立刻龇出他两颗小小的尖牙。
稚子:“我是她的夫君,我来抱她。”
说着话的同时,稚子伸出双手,轻轻松松的就将尚小美抱上了岸。
小龙崽好似听不懂人话,但是看到稚子对尚小美并无恶意,他对稚子也不再有敌意。
上岸后,稚子才开始惊叹月牙湾的神奇,小小的海湾上面,竟有一个特别隐蔽的石洞。
石洞里什么都有,床、桌子,凳子,床铺的整整齐齐的,房间干净的一层不染。
上岸后,小龙崽指了指石洞里面,稚子立刻会意,将尚小美抱进了石洞里。
最巧的是,石洞里面还有石门,小龙崽走在前面,稚子抱着尚小美进去后,小龙崽立刻关上了石门。
原本以为关上石门石洞里面会很黑,小龙崽却在下一秒,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露出了明亮的大窗户。
窗户上有木头做的窗扇,窗扇是薄薄的贝壳镶嵌的,能透光。
推开窗扇,外面是一览无遗的好风光。
这么精巧的装饰,还是在这么危险、隐秘的地方。
稚子有不好的预感,这里绝对不是普通兽人会居住的地方。
而且看样子,这里也不是这个小龙崽的住所,因为房间里的一切,看起来都跟他不相称。
他没有床高,也没有凳子高,桌子的高度也不是他能够得到的。
他冒然把夫人带到这里来,万一触怒了这里真正的主人怎么办?
稚子闻着床铺上淡淡的花香,慢慢将尚小美放到了床铺上。
这张床铺非常的柔软,尚小美刚一躺下,身子就陷了下去。
看尚小美一直不醒,稚子心里的担忧又加重了,他低头问小龙兽:“你为什么要把夫人带到这里来?”
小龙兽没听懂他的意思,自顾自的垫着脚伸手扒拉着床沿,想爬上床,谁知费了半天劲,累得哼哧哼哧的,也没能爬上去。
稚子暗自在心里总结,它不但是一只矮小幼小的龙兽,还是一只不会说话、胖乎乎的龙兽。
努力后实在爬不上去,小龙崽终于认命的向稚子伸出他短短的手臂。
稚子会意,像领小鸡仔一样,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将他扔上了床。
小龙兽也不介意他粗鲁的动作,吭哧吭哧的从迈着小短腿,艰难的从床尾走到床头,打开床头的暗格,把里面花纹繁复镶满宝石的小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粒,也是唯一的一粒的黑色丹药,喂进了尚小美的嘴里。
稚子猜测那是一颗上好的灵珠。
“呼——”没过多久,尚小美突然睁开双眼,大喘着气从昏睡中醒来。
她这一刻的感受就是浑身充满了力量,气息充沛,五脏六腑都被洗涤过似的,无比健康。
“我……”尚小美记得自己中了鬼卿一剑,恐慌的一摸心口,肌肤完好如初,连疤痕都没有。
她惊讶的抬头看向稚子:“我没做梦吧?还是我已经死了?”
稚子刚要说话,小龙崽就从后面伸出一双小手蒙住了尚小美的双眼。
尚小美这时候哪有心情玩闹,她连自己是生是死都没搞明白。
她一下抓住小龙崽的肉乎乎的胳膊,一把将人提溜到自己面前,盯着小龙崽的脸看了半晌,越看越迷糊,问道。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