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滂沱,天黑得也早,整片天地浓黑如墨,只有廊檐下的灯笼亮着微弱的光芒,在风雨中,摇曳着落下一抹昏黄的光影。
夜里,沈青黎听着窗外的雨声,辗转半宿才睡着。
次日一大早,听着沙沙雨声,她推开窗户,发现雨势渐小。
“这雨,今天应该能停。”
沈青黎话音刚落,锦一就端着热水进来,说道:“那些佃户也都这么说。”
沈青黎下榻洗漱,语气轻快:“雨停了,大伙儿就都能松一口气了。”
锦一道:“今日早朝,沈崇进献了一台打稻机,只要踩着踏板,让滚筒转起来,就能把谷子脱下,省时又省力,晋元帝当殿试了一把,谷粒飞快地脱离了稻草,满朝都震惊了,晋元帝已经让工部赶工了。”
沈青黎闻言,猜到是出自沈青鸾之手。
“二妹妹有大才。”她唇角微扬,笑意里满是期待,“不知道下一次,二妹妹还能给出怎样的惊喜。”
在榨干她所有的价值之前,沈青黎都舍不得让她死。
下晌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一缕日光洒落下来。
沈青黎去了地里。
下了一夜的雨,苞米又倒了不少,妇人们将那些苞米一捆,运到河边清洗。
那一个个金黄饱满的苞米棒子,瞧得人喜逐颜开。
“昨日,王妃用苞米做晚食,香甜软糯不说,还十分有饱腹感,一点也不输给稻米。”
“我听张婶子说,那个叫苞米烙的甜点,十分地好吃,又香甜又松脆。”
“苞米浑身都是宝,明年春种,我们也能种上一茬,以后都有好日子过了,这都多亏了王妃。”
之前,谁也没种过苞米,大伙儿没有经验,难免会有些忐忑。
所以,今年这一茬,不管收成如何,都归萧家所有,就当是萧家雇佣他们种田。
到时候,除了粮食和银子,每户还会有十斤苞米种子。
妇人们说说笑笑,手上的活半点也没落下,清洗干净后,苞米棒子放到竹匾上晒干。
至于秸秆,家里有养牲畜的,就拿来喂牲畜,没有养牲畜的,就晒干了,当柴火烧。
沈青黎在地里走了一圈,发现苞米的茎叶也都开始枯黄了,她准备回去找庄头,商量一下秋收的日期。
那么巧,两人在地头碰到了。
庄头脸上乐呵呵的,连皱纹都舒展了开来,说道:“刚下过雨,地上还十分泥泞,不适合晒苞米,不如过个两三日,再收苞米。”
沈青黎没有异议。
回去后,去了灶房,掰了几个苞米,和锦一在院子里,一人拿着一个苞米,在火堆旁烤苞米。
“真香,”沈青黎脸上带着笑,咬了一口,“烤着吃,确实比煮着吃,还要好吃。”
不过,这苞米是要留种,收割得晚了些。
若是,早上那么几日,苞米更嫩,口感会更好。
秋收的日期定了下来,大伙儿就忙着为秋收做准备,每家每户磨镰刀的磨镰刀,编箩筐的编箩筐。
几日来,都是艳阳晴天。
收苞米这日,地里一片火热。
汉子们拿着镰刀把秸秆砍倒,妇人们则把苞米从秸秆上掰下来,一个个扔进箩筐里。
一箩筐一箩筐的苞米被搬上牛车,运回各家院子里,家中的老人孩子剥了青皮,把苞米堆到竹席上晾晒。
老人们看着满地金黄,笑得合不拢嘴。
就是小娃娃也守在一旁看着,免得鸟雀来抢食。
大伙儿忙得脚不沾地,沈青黎和锦一也帮着秋收。
秋日的太阳也很猛烈,晒上几日,苞米就差不多全晒干了。
于是,全家老小又忙着脱粒,连三四岁的稚童,都抱着个苞米棒子,一粒一粒慢慢地摘,每个棒子上都脱得干干净净。
忙了几日,家家户户都脱完了,上秤一称,一亩地竟将近九担。
大伙儿震惊过后,便是狂喜,跟炸开了锅一样。
要知道,上等水田的稻子也就亩产两三百斤。
庄头更是激动,捧着苞米粒的手都在抖,眼底迸出强烈的光芒。
若是地力更肥沃一些,岂不是还要高产?
他拉着有经验的老农,商讨着如何沤肥施肥,提升地力。
这边忙完之后,沈青黎则去了其他几个庄子。
其他几个庄子没这个庄子这么肥沃,但收成也在六担和八担之间。
数十万斤种子看着很多,但其实并不够分。
沈青黎给佃户们每户送了十斤种子,剩下的,她扒拉出大半给凉州和雍州等地。
边关苦寒之地,百姓的日子并不富足,种苞米的时候,沈青黎就想到了他们。
今年,玄甲军又开垦了不少荒地,也都是要留着种苞米,粮食足够了,就不会受制于晋元帝,要是有大战,也不怕军粮不够。
还有,天水城那几座原本属于北燕的城池,攻下来之后,那些百姓突然从北燕子民变成了大晋的子民,人心并不稳。
可只要能吃饱肚子,百姓有了归属感,也就不在意,他们到底是北燕子民,还是西晋子民。
所以,这一批苞米种子,大头都在那边,除此之外,沈青黎又匀出五万斤给平州。
沈青黎让几个庄头把种植苞米的步骤和该注意的事项,都详细地记录下来,编成手册之后,让人抄了好些份。
这几日,长安镖局的镖师们,运着一车车的苞米种子,带着种植苞米的手册,前往边关和平州。
忙完这些,沈青黎也回到了宴王府。
萧伯一见到她,顿时心疼坏了。
“咋瘦了这么多?让厨娘给您好好补一补,您啊,不许偷偷倒掉。”
沈青黎心中暖暖的,扬唇笑道:“好,我都吃光,商队那边可有消息?”
萧伯说道:“商队来信,说有人也在闵州收苞米种子。”
沈青黎心里隐隐有猜测,问道:“可查到是谁?”
“是昭王的人,他们收了大头,我们的人只收到四万斤,正运往长安。”
“身为皇子,受百姓奉养,理应为百姓尽一份力。”沈青黎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心中有了主意,“萧伯,你让人去城门处贴张告示。”
她正愁苞米种子不够,景昭来送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