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鼓荡如云。
景昳转着手中的茶盏,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的声音清淡却明晰:“王爷既然能以南疆作伐,为何不能再利用一次?只要南疆的使臣死在长安,南疆必定会发难,为防腹背受敌,区区几座城池,晋元帝哪有不应之理?”
燕寒饮茶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幽光浮动:“驿馆之内,重兵把守,想要对南疆使臣下手,不是件易事。”
晋元帝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给北燕可乘之机。
景昳说道:“被困驿馆的,只有南霁云兄妹和南疆朝臣,圣蛊殿的人可丝毫没有半点影响。”
“圣蛊殿?”
“王爷不会真以为南霁云是来长安寻找胞妹的吧?皇族之中,有无骨肉之情,血脉至亲,王爷不是最有体会吗?寻亲不过是个幌子,他们这一行人,来的可不止有蛊师,还有圣蛊殿的长老。”
圣蛊殿的长老要是死了,不止南疆王,圣蛊殿也不会善罢甘休。
燕寒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望着眼前的青年,问道:“你费心替本王筹谋,想要什么?”
景昳无声轻笑:“王爷如今虎落平阳,受其他势力掣肘,又能给我什么?”
燕寒被戳到痛处。
“你们既然能与父皇合作,为何不能与本王合作?只要你们助本王登上帝位,本王势必倾北燕之力,帮你们夺回江山。”
这确实是景昳来此的目的之一。
新帝不过是几个皇子推出来吸引火力的靶子。
那几个皇子联合起来都斗不过燕寒,燕寒也确实是龙影卫合作的首选。
景昳却道:“等王爷此间事了,我们再谈,告辞。”
驿馆后面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墙壁上爬满了藤萝,葱葱郁郁,充满了生机。
平时,鲜少有人往这边来,巷子里一片安静。
景昳缓步往外走,十三跟在他身侧。
“少主,您为何不应下?大人本就有意与燕寒合作。”
他面上有不解,也有担忧,生怕少主忤逆大人,再惹来一顿责罚。
上次,从凉州回来,少主受了极重的责罚,养了许久,伤势才痊愈。
景昳淡淡道:“因为,要让他知道,与北燕的合作,也不是非他不可,没有他,我们可以找其他皇子,但没了我们,他无人可合作,等他求上门,要如何合作,是我们说了算。”
十三心中那点担忧立马消散,笑道:“少主英明,属下佩服。”
景昳望着巷子外热闹的长街,摘下脸上的面具,脱去外袍,交给他。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是,少主。”
景昳走入熙攘的人群之中,身影寡淡而清冷。
利用燕寒,刺杀圣蛊殿的长老,嫁祸给晋元帝,两国若能开战,龙影卫就能伺机而动,说不定还能联合南疆和北燕之力。
这是他来找燕寒的另一个目的。
街上热闹又喧嚣,男女老幼,黎庶贵人,往来不息。
有吆喝叫卖的小贩,有谈笑闲聊的妇人,也有不惧骄阳烈日,在街边玩闹的孩童。
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最美的,从来都是这浓烈鲜活的烟火气。
不知走了多久,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前面的长街。
拐过街头,再往前走一条长街,便是宴王府。
......
景昳离开后,燕寒就招来心腹,让他盯紧南疆使臣,尤其是圣蛊殿的人。
南霁云也暗中盯着伏长老。
好不容易将人堵住了,还不等他问百蛊王的进展,伏长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就直言自己累了要休息。
自从,暗桩被拔除,南霁云也帮不上什么忙后,伏长老对他的态度就更冷淡了。
一个世子而已,皇族最不缺的就是世子,况且,皇族换世子跟吃饭一样正常。
伏长老身为圣女的心腹,亦出自高门世家,并未将南霁云放在眼里。
千百年来,皇族更迭,圣蛊殿却屹立不倒。
在百姓的眼中,圣蛊殿是最接近神明的使者。
是蛊神,庇佑了南疆的安稳。
南霁云望着伏长老紧闭的房门,清雅的面容上,慢慢地冷了下来。
有朝一日,他成了南疆王,一定要让圣蛊殿消散如尘!
南疆,有一个君王,就足够了。
伏长老对面的房间里,一扇木窗悄悄推开一条缝,蛊师站在窗后,看着南霁云的神色,眼中闪过微光。
这些时日,他想方设法想要找到蛊珠,奈何伏长老太过谨慎,他不敢轻举妄动,或许,可以利用南霁云。
驿馆里,众人各怀鬼胎,都在坐等良机。
一连过了几日,风平浪静。
今日,还不到给谢行复诊的日子,沈青黎坐着马车去往谢家。
刚刚,谢管家派人来传信,说找到双生花和萝藤草。
谢家府门前,谢管家亲自在门口候着,引着沈青黎进了花厅。
桌上摆着两个锦盒,沈青黎打开一看,确实是双生花和萝藤草。
谢老夫人喜上眉梢:“老天保佑,行儿的毒终于能彻底解了。”
沈青黎也为谢行感到高兴。
入药前,双生花和萝藤草要先炮制,如此,才能祛除根茎上的毒性,药效也能达到最大。
她跟谢老夫人和谢行提了一下。
谢行拱手说道:“劳烦王妃了。”
“谢家主客气了,”沈青黎笑了笑,坐在桌旁提笔写了个药方,“为更好的排除余毒,我给谢家主开个药浴的方子,服药后,泡一个时辰,还请谢家主准备好三日的药材。”
谢管家接过药方,说道:“老奴这就去准备。”
谢行说道:“底下的人已经寻到鬼兰,过两日就能送到长安,只是,不知是不是气候不适宜,那株鬼兰有些蔫蔫的。”
底下的人,从未见过如此娇气的花,生怕它在半路上枯死了,快马加鞭地往长安赶。
沈青黎心中欢喜。
虽然,景昭那边不用她出手了,但她可以炼制些毒药。
“鬼兰活在瘴气之中,由沼泽里的腐物和毒物滋养,我制些药液养上一段时间便无碍了。”
谢行闻言,松一口气。
宴王妃于他有救命之恩,难得用得上他,要是办砸了,他会过意不去。
闲谈了几句,沈青黎带上双生花和萝藤草离开了。
马车驶过长街,路过百味斋时,沈青黎打开车门,让锦一把马车停在一边。
她笑嘻嘻道:“阿锦,我们去买两杯浆饮,不要告诉王爷,这是我们的秘密。”
锦一无奈,看着头顶上明晃晃的太阳,说道:“王妃在车里稍等片刻,属下去排队。”
马车里摆了冰盆,凉快极了。
沈青黎却道:“不知有没有出新口味,我们一起去排队。”
王妃哪里是惦记新口味,是惦记着能多买两杯。
锦一也不拆穿,扶着她下了马车,一起去浆饮摊子前排队。
这时,也在这条街上的伏长老,突然感觉到蛊珠一阵灼烫,面上狂喜。
他找到百蛊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