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
容太傅比平日里晚了半个时辰醒来,管家来禀报时,他才刚起身。
侍从正服侍他洗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眉头皱了一下,对管家有几分不满。
“钱业怎么管的下人,如此没有规矩!”
“大人,不好了。”
几乎是容太傅话音一落,管家就惊惶万状地疾奔进来。
容家规矩森严,底下的人从不敢出错,容太傅没有想到,有失体统的,竟然是管家。
钱业是他心腹,与他一起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最是处变不惊,急而不乱,如今却这般失态,仿佛天都要塌了。
容太傅声音微沉:“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
管家面色苍白,把事情完完全全地说了一遍,神色之中,仍有仓皇:“大人,您可要进宫?”
容太傅的眼中浮动着阴郁之色:“老夫被陛下禁足,无诏不得出府半步。”
管家面色更白了几分。
陛下若不听容家辩解,那容家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行刺皇子,罪名太重,一旦陛下降罪,容家只怕根基不保。
“老大伤势如何了?”容太傅一边问,一边去往容厉的院子。
管家跟着他身后,压下心中的惶然,宽慰道:“府医正在医治,大爷吉人天相,自会遇难成祥。”
他对容家忠心耿耿,又是家生子,身家性命全系在容家,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希望容家有倾覆之灾。
他思索再三,斟酌道:“大人,大爷今日有些奇怪,老奴从未见过大爷那般张狂过。”
昨夜,容太傅和容厉下棋,谈起皇子遇刺之事,容厉就已经猜到是萧家的手笔。
今早,却一反常态,恨不得将罪名坐实。
容太傅第一反应就是,萧家给容厉下了蛊。
他知道南疆有一种牵心蛊,能控制人的心神,让人言听计从。
想到这里,容太傅眼中闪过厉光,不由加快脚步。
容厉的院子里正乱成一团,哭声震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容厉伤势过重,已经死了。
容老夫人和容大夫人围在容厉榻前,心如刀割,直掉眼泪。
“哭什么?”容太傅一进来就低喝一声。
容大夫人畏惧容太傅的威严,不敢再触霉头,容老夫人却不管。
她儿子都快要死了!
这种摧心剖肝之痛,她忍不了!
容老夫人听说是姜七将容厉打伤的,早就起了杀心,一张老脸,尽是狠绝:“老爷快去把那刁奴抓来,厉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姜七此刻怕是已经快到宫门口了,那么多百姓,浩浩荡荡地跟在他身后,直言要为他作证。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谁敢杀他?谁又能杀得了他?
容太傅不欲搭理容老夫人,负手看向府医:“如何?”
府医把完脉,起身回话道:“大爷伤势严重,伤及脏腑,怕是不太好。”
容老夫人闻言,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容大夫人赶紧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心中亦是焦灼万分。
容厉是容家的少主,要是有个万一,少主之位就要旁落他人了,她日后岂不是要仰人鼻息?
容大夫人满脸眼泪,扭头对府医说道:“师大夫,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说,不管多珍贵,我们都想法子寻来,你务必要治好大爷。”
府医道:“草民一定尽力。”
容太傅看了府医一眼,往窗边走了几步,府医会意,跟了过去。
容太傅问道:“你可听说过牵心蛊?”
府医不是寻常的大夫,他年轻时,游历过南疆,对蛊亦有些了解。
府医何等的聪明,闻弦知雅意,低声道:“大爷身上并没有中蛊的迹象。”
“你确定?”
“确定。”
容太傅面色陡然凝沉。
既想不到,之前的容厉,是萧家暗卫假扮的,那一掌看着狠辣,实则伤势并不重。
更想不到,那暗卫原本就是萧家安插在容厉院中的小厮,他被抬进了来之时,屋中只有昨夜侍奉的瘦马,而真正的容厉,身受重伤,被藏在衣柜之中。
瘦马一边让人去请府医,一边去通禀容老夫人和容大夫人。
等人都被支走了,暗卫将容厉搬到床榻上,他脱下身上的锦衣华袍,换上小厮的衣服,再回屋洗掉易容。
等容老夫人和容大夫人得信赶来时,院中已经乱成一团,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府医还要给容厉抓药,便先退下了。
这会儿,容老夫人缓过来了,脸上覆满寒霜。
她沉怒说道:“进宫!老身要进宫告御状!那刁奴趁着昭儿昏迷未醒,对厉儿下死手,若不严惩,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容家头上?容家威严何在!”
容太傅面上满是冷意:“进宫?你凭什么进宫?”
容老夫人被这么一问,脸色难看至极,这才想起来,因为容婼散播谣言,晋元帝下旨申饬容家,褫夺了容家女眷的诰命封号。
如今,她就是一个寻常老太太。
容老夫人咬牙:“难道就这么算了?”
容太傅冷冷地看着她:“你想如何?”
若她能教导好府中子嗣,容家何至于此?
容老夫人看着他这副漠然的模样,心中生恨。
“他可是你的嫡长子!一个刁奴,你都不敢惩戒,如此畏首畏尾,还做什么太傅?”
盛怒之下,容老夫人全然忘了分寸,指着容太傅的鼻子就骂。
她出身公侯世家,娘家的兄弟子侄官居要职,自有那一份底气在。
管家见状,连忙说道:“老夫人,大爷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容家行刺皇子,圣心难测,容家万万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容老夫人脸色大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容家行刺皇子?简直滑天下之大谬!”
管家道:“背后之人,算计甚深,滴水不漏,容家此番,危矣。”
容老夫人身子一软,神情惶恐,脱口就道:“容家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陛下若为了莫须有的事情,怪罪容家,如此昏聩,难道就不怕......”
“老夫人!”管家骇得声音都在发颤,“慎言啊!”
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