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风景好,柳色如碧玉,杏花似烟霞,一丛丛,一簇簇,映在湖中,春意烂漫。
沈青黎这几月不停奔波,着实也是累坏了,在府中休养了两日,才去沈家。
萧宴玄重掌兵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沈崇这个丞相,还要位高权重。
园中的桃花开得正好,灼灼一片,艳丽如锦。
沈崇让人在亭子里摆了茶具,他亲自烹茶。
世家大族,一盏一茶,都极具精致奢华。
素雅莹白的茶盏,盛着一朵妍丽的桃花,茶香幽淡,饮一口,齿颊留香。
沈青黎抿着茶,欣赏着满园春光:“父亲今日真是好雅兴。”
沈崇也端着茶盏品了一口,笑容深沉:“萧宴玄此番大捷,于沈家,是好事,还是祸事?”
“自然是好事,”沈青黎悠悠说道,“利剑出鞘,锋芒太甚,陛下需要一把剑鞘,父亲既有从龙之功,萧沈两家又有血海深仇,父亲是陛下最合意的人选。”
她举起茶盏,弯唇笑道:“恭喜父亲。”
朝堂局势确实如沈青黎所言。
前些时日,晋元帝对沈家一派的官员多有打压,但这两日,又重新提拔重用。
沈崇赞赏地看她一眼,将手中的茶水饮尽。
沈青黎往他茶盏里添了茶,缓声说道:“暄王清查凉州官场后,官职空出来了大半,父亲可安插了人?”
沈崇点头,却没有明说那些是他的人。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城府深不可测,对她仍有防备。
不过,沈青黎也不甚在意。
以沈崇的手段,凉州知府和凉州同知多半是他的人。
权柄太甚,难免不可一世,更想再进一步。
沈崇想在凉州养兵,只有知府和同知合力,才能瞒过朝廷和底下的人。
可惜,凉州的土匪,在玄甲军回朝的路上,全被萧宴玄剿灭了,沈崇没了兵源,想必,心中正憋闷。
他不高兴,沈青黎就舒坦了。
“父亲可知户部之中有龙影卫的细作?”
沈崇脸色微变,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这不可能!”
“户部近来可有官员相继病逝,或是意外而亡?”
沈崇想到了什么,眼底倏地蒙上了一层阴霾,沉声说道:“二月底,户部有几个官员出城踏青,突然惊了马,坠马身亡了。”
沈青黎道:“我和暄王查窦章时,发现他将官粮全卖给了北燕,可户部每年派去巡查的人,却为他遮掩,若不是父亲授意,那只能是龙影卫。”
沈崇神情冷沉:“你既早知道,为何不飞鸽传书回来?”
“事关重大,飞鸽传书终究不保险,若是被他人截获,事情泄露出去,沈家恐被牵连,到时,户部尚书换了人,户部就不是我们沈家的户部了。”
沈青黎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沈崇好,为了沈家好,可事实是,她要亲眼看一看沈崇脸上这精彩的表情。
沈崇闻言后,脸色缓和了些许:“陛下对龙影卫忌惮颇深,所有和龙影卫扯上关系的,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小心谨慎一些是应该。”
“父亲该好好查一查户部了,户部是我们沈家的根基,绝不能葬送在龙影卫的手上。”
“为父自有安排。”
沈青黎要借沈崇的手,除去龙影卫,目的达到了,她颔了颔首,放下手中的茶盏:“女儿今日回府便是为了此事,父亲心中既然有数,女儿就先回去了。”
“陛下有意为萧宴玄和永安侯的嫡次女指婚,你知道吗?”沈崇忽然说道。
沈青黎一怔。
沈崇看着她的神色,又道:“虽说是侧妃,却是以平妻之礼,她背后有陛下撑腰,若让她先生下长子,这正妃之位,你未必还能坐得稳。”
沈青黎笑了,笑得云淡风轻:“她只有嫁进来,才能图谋以后。”
沈崇道:“抗旨是死罪,为一个女人,赔上萧家满门,岂不是遂了陛下的愿?你觉得,萧宴玄有那么蠢吗?”
沈青黎理了理衣袖,脸上笑意依旧,却不达眼底:“容贵妃为我和萧宴玄指婚时,萧宴玄是个废人,只能顺势而为,可现在,他手握重兵,他不想娶,别说只是个落魄侯府的嫡女,就是皇室公主,亦进不了萧家的门。”
“你怎知他不想娶?古往今来,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那永安侯的嫡女,容色明丽,才情俱佳,若不是永安侯太不成器,只怕求亲的人,都要踏破侯府的门槛了。”
“就凭她是晋元帝的棋子,萧宴玄就不会让她进萧家的门,我也不会让晋元帝来打我的脸。”
沈崇深深地审视着她:“你想做什么?这事如此隐秘,却透了口风出来,未必不是陛下授意的,他正等着抓你的把柄,你做的越多,对你就越不利。”
沈青黎眸底流转出明亮的笑容,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我什么都不做,就能反击回去,父亲信吗?”
沈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那为父就拭目以待。”
“女儿绝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沈青黎起身,朝他福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这两日,萧宴玄都在军营,不在府中。
回到宴王府,沈青黎去找萧伯。
“接风宴那日,萧伯特意留下王爷,可是为了晋元帝赐婚一事?”
萧伯问:“王妃都知道了?”
沈青黎点头。
萧伯道:“王妃不用担心,事情王爷都安排下去了,不管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进不了萧家的门,我们王府只有您一位主母。”
沈青黎好奇,多问了一句,萧伯便告诉她萧宴玄的安排。
沈青黎听闻后,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神情有些复杂:“王爷此举,锋芒太露了,若被言官弹劾,再被有心人推波助澜,传些不利于他的流言,会人心尽失,甚至,累及萧家声誉。”
“却一劳永逸,杀鸡儆猴。”
“伤敌一千,自毁八百,萧伯也赞同吗?”
萧伯笑了:“王妃是关心则乱了,王爷久经沙场,算无遗策,既然那么做了,就不怕言官弹劾,言官也不敢弹劾。”
沈青黎略一思忖,便想通了关窍所在。
杀鸡儆猴,自然也包括哪些言官,还有背地里暗戳戳想要搅弄风云的人。
她说起另一件事:“沈青鸾和姜洄,这两人如今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