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载拿起小棋子插在沙盘上,风轻云淡说道:
“陆将军不必这么多顾虑,虞君淮说我是奸佞,可他却举兵造反,其中孰对孰错根本就不重要,成王败寇而已。”
陆晟松了口气,点点头说道:
“末将虽然也认同相国大人的想法,但对于敌军会从卧龙滩进军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相国大人为何如此确定?”
李载看向沙盘,缓缓解释道:
“虞君淮分兵三路,想让朝廷认为他已经联合了蜀王和江南士族,这件事儿他做不到,而且就算能做到,他也不会这么去做,因为这样做了,那就是真正的谋反,别人我不了解,但虞君淮此人,自诩忠臣,所以他还是会找机会奇袭卧龙滩。”
闻言,陆晟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倒是陈义压根儿就不相信李载的说法。
“相国大人,说到底这些就是你的猜测,他们要是真的舍近求远,从飞流涧渡河怎么办?”
李载继续说道:
“你也不想想,如今正逢汛期,光是卧龙滩的水流也远比其他月份湍急,虞君淮的目的是渡过洛河,剑指洛阳,舍近求远若是在其他月份倒还好,在这个时节,那就是自寻死路,你当这千年洛水,天然防御是摆设?”
李载不顾陈义的反对,看向陆晟说道:
“以卧龙滩为中心,往左右每一千步设立一个暗哨,真有其他情况我们也来得及,陆将军,火炮有多少是能用的。”
陆晟抱拳行礼:
“相国大人放心,洛水营的装备都没问题,一千门火炮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在洛水沿岸地势高处铺设,弓弩营也和火炮营混编,相互配合,只是咱们这两万余人在洛水旁依旧没办法隐藏,只要敌人一到就能看到有埋伏!”
“无妨,大军交战,又不是小股军队奇袭,围绕洛水打这一仗肯定没办法隐藏踪迹,就是要告诉虞君淮,想渡河,那就拼命。”
陆晟算是比较有经验的将领,随即说道:
“湘南军也有火炮配置,若是他们先用火炮沿着洛水朝咱们这边轰一遍,那一早铺设的火炮……”
说着,陆晟神情变得凝重。
李载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你说,我为什么要让你在高处设置火炮阵?”
李载眼里闪过的杀意,不属于这些武将。
陆晟的额头溢出冷汗。
“确实,我们这边的地势,比洛水对岸要高不少,高打低,远比低打高要强,可如此,打完这一仗,怕是抓不了多少降兵……”
陆晟明白这样的打法,那就不仅仅是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反倒是一场屠戮。
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对方,彻底赶尽杀绝。
联想起李载一系列的安排。
从让裴术领一万禁军抄湘南军后路,再到八千黑云骑游骑扫荡。
再到此地的火炮连环阵,这种种设计仿佛都是为了杀人,不给对手半点活路。
倘若虞君淮真的领兵强渡卧龙滩,那就是带着人来打一场绝户仗。
李载知道这陆晟心思灵活,定能看出自己这些安排意味着什么,当即问道:
“将军是心软了?”
“末将不敢,领兵打仗,死人是难免的。”
“我知道陆将军觉得我的安排太过狠辣,因为湘南军同样也是大梁子弟对吗?可是战争之中,立场高于一切,湘南军是大梁子弟,洛水营就不是了?还是说因为这一仗而枉死的沿途百姓就不是大梁子民了?”
陆晟眼中流露出几分愧疚,朝着李载再次行礼。
“相国大人教训的是,是末将妇人之仁了!”
洛水营到底没有打过什么仗,这些将领有些可能经历过战争,但也都无法跟久经沙场的悍将相提并论。
李载调查过这个陆晟,进士出身,真正的文武双全。
而且背景深厚,他父亲乃是当朝右相陆国忠,只不过她的母亲只是侧室,若不然进士出身的陆晟也不至于沦落到投身军中。
虽然大梁尚武,但科举始终是正途。
文人士大夫,到底还是国之根本。
……
又等了几日,洛水营在洛水北岸已经铺开阵势,就等着湘南军前来。
前线的消息,湘南军领着重兵已经快要临近飞流涧。
根本没有朝卧龙滩前来的迹象。
萧灵儿的圣旨发来一封又一封,李载依旧扛着压力,没有任何异动。
直到今日,裴术的消息从前线东临城传来。
陆晟拿着军报闯入大营。
“相国大人,裴先生的书信到了,从那天出发开始算,正逢汛期,河流湍急,两天半就抵达了东临城,裴先生率领大军马不停蹄,想必这两天已经到了湘南附近,他在信上说,不会着急攻城,而是会率先去切断敌军粮道。”
李载眼里流露出惊喜之色。
“这裴先生,还真是厉害,回信,让他赶紧想办法拿下湘南!”
陆晟的脸色突然浮现几分凝重。
“相国大人,飞流涧那边确实没有动静,但探子来报,湘南军已经在飞流涧对岸扎营,看样子像是准备从飞流涧渡河。”
李载也逐渐皱起眉头。
“这不是找死吗?飞流涧为什么叫飞流涧?正逢汛期,他们真敢从那儿渡河?真这么玩儿,可是要输的。”
陆晟继续说道:
“对岸姬将军也传来消息,说看到湘南军的探子来卧龙滩查探,看来对方还是想从卧龙滩进军,飞流涧只是掩人耳目,虞君淮到底久经沙场,很是小心。”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希望我们派大军去守飞流涧,这样,随他所愿,派三千兵马,带上一小部分火炮,记得去的时候分出一些人在沿河的丛林之中佯装伏兵,搞得尘土飞扬最好,只要让他们以为,我们的防御重点在飞流涧!”
陆晟眼中闪烁起亮光。
“相国大人也想玩儿个疑兵之计?”
“他不是想让我猜他从何处渡河吗?我也让他猜一猜,我们在哪儿守。”
陆晟再次说道:
“只是陛下那边,几次催促我们出战,朝廷之中,似乎有不少人对您非议颇多啊。”
李载摆了摆手,从容倒上一杯茶。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陆将军不必担忧,咱们做好眼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