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听他一口一个她很是扎耳,一下又想起凌晨自己醒来,他当时眼底流露的紧张之情,心里顿觉不高兴了。
她脸一沉:“你嘴里的这个她是给你生儿育女的人,怎么你语气这么凉薄,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真没良心。”
丁有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搞懵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在她跟前提到秀姑不说她要说啥?若说娘子,谁能确保她不生气?
简宁见他侧身对着自己,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压根没注意听她刚才说的话,不由更来气了。
“丁有田!”
“嗯?”他扭头看向她,“何事?”
简宁气得揉了揉胸口,“我问你,早上你心里是不是很害怕醒过来的是她?”
“她要能……”呃,她可以说她,他却不可以说。他用木梳轻敲着额头,沉吟会,他反问道:“依你说,我是怕还是不怕?”
简宁眼一瞪,“我问你呢!”
“问我?对,问我。”他用木梳拍打着掌心,在屋子里转了半圈,眉一扬,“这屋里有点冷,我把堂屋的炭盆给你端进来。”
他把炭盆端进来,又去堂屋提来装炭的木篾筐,用铁火钳扒开早上掩埋的红炭,加了几块炭进去。炭加好,开溜的借口也想好了,“我去看下二妞三妞,看她俩还在西屋老实蹲着没,别偷跑出去了。”
话落音,他人已蹿去堂屋了。
他不溜不行啊,简宁问的他实在没法回答,只怕怎么回答都是错,唯有溜之大吉方为上计。
“丁大哥,你起床了,等着,我这便去给你打洗脸水来。”梅香听见动静,回头见是他,丢了锅铲就要去打洗脸水,被一旁烧火的巧凤给拦下。
“我去打,不敢劳动你!”巧凤起身,横她一眼,飞快去灶屋后面摆放洗漱用具的小屋子里拿来了洗脸盆。
“丁大哥!”梅香脚一跺。
“我去看下二妞她们。”丁有田转身走了。
待巧凤拿了洗脸盆来,梅香赶紧自灶上提下铁壶,还想争着倒了洗脸水端去给丁有田。巧凤却不给她这机会,还当着大妞的面质问她,“你先前说我挺大一姑娘了,那你比我还年长呢,我师公可是男的,你一大姑娘咋不知道避嫌啊?莫非你想勾引我师公?”
“你胡说什么?”梅香脸一下红了,她没想到巧凤一张嘴这么厉害,一时也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堵她,只得悻悻撂开手,气哼哼地骂道:“哪里来的野蹄子,仔细我撕烂你嘴。”
“你敢!”巧凤回身冲她扮了个鬼脸,昂头端着洗脸水去了西屋。
西屋里,香气四溢,二妞三妞面对面坐在小板凳上,一人手里捧个煨熟的番薯在啃,两人都啃成了小花猫。
尤其三妞,她面上被二妞那一爪挠了三四道血印子,其中一道横贯鼻梁,鼻头上还黏有烧焦的番薯皮,小嘴四周和下巴上都黏得有。
两人抱着番薯啃得津津有味,有说有笑的,被关进西屋没一会就和好如初,早一笑抿了恩仇。
丁有田走来看到她俩这模样,拿了桌上的铜镜让她们自己瞧瞧,两人凑过脑袋往镜里一瞅,都咯咯笑了起来。
“还有脸笑。”丁有田其实也想笑来着,不过他可是老父亲,想笑也得憋着,他绷着脸道:“快些吃了,吃完让巧凤姐帮你俩洗把脸,洗了脸去跟你们娘认个错。”
“爹爹,那一会我们可以去找马千金玩吗?”二妞仰面问道。
“这个爹爹可做不了主,一会去问你们娘去。”丁有田放回铜镜,巧凤端了水进来了。
“以后我自己来,你若得闲帮着管管这两个就成。”丁有田下巴朝二妞三妞点了下。
“嗯,我会照顾好两个妹妹,我去拿洗漱盒来,马上。”巧凤跑去拿来洗漱盒,又一手一个牵了二妞三妞,“走,跟姐姐洗脸洗手去,看你们这脸蛋,都快成唱大戏的了。”
“巧凤姐姐,你看过唱大戏吗?”三妞甩着她手侧目问道。
“没有,我听人说的,唱大戏的都涂个大花脸,等我再长大些我领你们去瞧,我知道哪有唱大戏的。”
二妞问:“要长到多大?是不是梅香姐姐那么大?”
“叫我干什么?”梅香扭头朝她们仨瞪去,当视线触及二妞三妞,她“啧啧”两声,又剜眼二妞,她一向不喜欢嘴巴坏的二妞,跟着看向三妞道:“让她抓的吧?以后别跟她玩,她就是个坏种。”
巧凤一听不乐意了,“她才多大你就这样说她?你才是坏种!我们走,别理她!”
大妞也默默瞟了眼梅香,刚刚巧凤不怼她她也要怼她的,大妞不但长得像秀姑,性子也像,轻易不发怒,但不代表她没脾气。
巧凤给两个小家伙洗香香了,去灶上端了一直煨在火炉边的米粥,领着她俩去了正屋。
“师父。”
“娘。”
二妞一向认错最快,进去就牵起三妞,“我们错了,再不打架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打妹妹,我保证。”
“我,我也不打二姐。”三妞瞟眼简宁,“娘,你好些没?”
简宁看到她面上的血印子,头疼,上回打架抓伤的才好没多久,这又成这样了。她叹口气,道:“哪家的丫头像你俩这样,往后你俩再打架我就给你俩扔到后山喂野狼去。”
“我们不打架了,娘,我们可以去跟马千金玩吗?”二妞问道。
“不可以,不单今天不可以,明天也不可以。”简宁一觉醒来,心里的不安非但没消退反隐隐加深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觉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小心驶得万年船,眼下她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又到年边上了,她可不想这家里再有谁出个什么意外。
“去把哥哥叫来,娘有话跟他说。”简宁打发二妞三妞去叫大宝,她俩出去后,她又叮嘱巧凤,“这两天你负责看着她俩,你们也都不许出去,等我过两日好些儿再说。”
“嗯,师父,趁热把粥喝了吧。”巧凤舀了一小碗粥递给她,她接过碗道:“外屋箱笼里有匹红锦锻,你去给我取来,再把箱笼边上的篾篓给我一并拿过来。”
巧凤依言拿过来后,问道:“师父,你有伤在身,莫不是还想着要做针线活?”
“我的衣裳你穿着不合身,这到年边上了,不能没件像样的衣裳过年。做点针线活累不死我,要什么都不做干躺着我才要憋死呢。”
巧凤一听,惊道:“这么好的缂丝给我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