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允恭和胡轲两个，因为看到队伍里面背出两个叛徒之后神情瞬间收紧的时候。
此刻就在洪武门背后的皇宫里，乾清殿西南处有一个不大的小屋子内，朱元璋站在一处阴影之中，而在他对面有一个浑身颤抖的家伙正跪在那里。
“这一次的事情委屈你了，毛骧。”
朱元璋说完就站在原地不再走动，两道凌厉的目光隔着黑暗朝地上跪着的那个人投射了过去。
如果此刻放任何一个锦衣卫过来，或者任何朝廷里面一位曾经和锦衣卫打过交道的官员在此地，都会忍不住大惊失色。
因为现如今跪在皇帝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前一段时间被钦点为大明朝天子一号通缉犯的前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这个曾经执掌锦衣卫数载，在诸多官员心头已经如同梦魇一般的人物。
虽然因为得罪了皇帝而在明面上消迹于了江湖之上，可是只要毛骧一日未死，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心都不可能完全的放下。
毛骧手里掌握着的，可不仅仅是他汇报皇帝的那点信息，这个心思深沉之辈，在发现自己手头拥有的权力可以膨胀到一个惊人地步的时候，这个以前也还算心思正经的大明优秀战士，这个时候也不由得为权力给迷惑了心智。
能站在朝堂之上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而一路从底层拼杀到现在这种位置的，其经历之中更是多有见不得光的地方。
这群代表着各个势力利益的人，他们或是被迫或是自愿，总之总会有那么一些可以被称为罪责的地方。
而毛骧昔日所营造出来那种恐怖的威压，使得这群人尽管不清楚对方到底拿捏着自己什么把柄，可也并不敢大意的认为毛骧对他们过去做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
此刻听到皇帝对自己竟然有了一份肯定，等待这句话已经许久的毛骧，这才敢略微的把自己的脖子抬起，试图找寻皇帝的位置。
这个特意选出来的位置，使得毛骧此刻根本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具体位置，只能通过声音来不断的调整自己磕头跪拜的方向。
“罪臣愿为陛下效死。”
虽然一直未曾找寻到朱元璋的具体位置，可这也一点不耽误毛骧在这个时候磕头如捣蒜，并且以这种涕泗交流的法子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只不过他这一切动作与朱元璋看起来依旧不过如同儿童般的戏耍罢了。
但是这对于皇帝来说也足够了，毕竟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待的久了才明白，对付手底下的人，他要的就是对方的一个态度，真心做何想有时候并不关键。
“你放心，咱说话作数，只要你安插的那些暗桩把咱这一回交给你的任务给完成了，那么……”
朱元璋说到这里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或许是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的确是有些不近人情，原本在阴影中隐蔽很好的他此刻刻意向前走了一步，将他的面容暴露在了一处不大的光亮之中。
“只要今天在洪武门外布置的事情能成了，那咱就赐你干净利落的死去。”
朱元璋说完又向前走了两步，此刻他距离毛骧就只剩下了不到五步的距离。
而毛骧在听到皇帝陛下如此说之后，双眼猛然闭了起来，只不过他这闭眼并不代表着绝望，反而是一种期盼已久解脱终于到来的轻松感。
“罪臣叩谢陛下隆恩！”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消息，老毛骧这个时候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心情，跪在地上的他，双手往前一趴随即脑袋重重的就砸在了皇宫的地板之上。
一时之间，人的脑壳与青石地板所发生的这种并不清脆，且带有几丝沉闷的响声，迅速在这所不大的偏殿内炸响。
甚至房梁上，那未来得及打扫清除的灰尘也在此刻簌簌的向下飘落，落下的灰尘被斜角射进来的一抹光线一照，行迹便无所遮挡的暴露在了世人的面前。
而这不断落下的灰尘所勾勒出来的轨迹，就如同在回放着毛骧人生的经历一般。
也同时在宣告着这位昔日不可一世，掌控着大明朝最强特务力量的锦衣卫指挥使，终于完成了他应有的宿命，走完了他人生的道路。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纵使铁石心肠如朱元璋，此刻也觉得内心深处一丝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挑动了一下。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去将对自己感恩涕零的臣子给扶起来。
反而是退了一步，重新回到了阴暗之中。
“你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你的家人咱已经找人好生安排过了。
只要你家里人不出一个玩世不恭的败家子，那咱保你家人至少三世富贵。”
朱元璋退回到了自己的桌案旁，单手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孤零零的奏本。
“这些年你虽然背着咱干了不少人神共愤的事情的，但毕竟也是跟着咱从凤阳起兵的时候的老兵了。
用去不太恰当的话，那就是你这个人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求就跟咱说说，好赖君臣一场，咱也不愿意看到你带着一腔的怨气到
朱元璋说完，单手就将那封奏本直接扔到了毛骧的面前。
而在得到了皇帝的允许之后，毛骧也迫不及待地将这份奏本拿到在一处有光亮的地方摊开。
上面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朝廷以中公的名义赐给毛骧妻子儿女的若干物资。
“陛下对臣之厚恩，臣轮转九世，亦无可为报！”
毛骧再次重重的叩首，他知道这份奏本所代表的，不单单是上面记载着的那些金银钱粮。
更为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他的家人有了一份来自官方的保护。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时代里，能在地方上收获官府的背书，其益处远比浮在表面的金银，还要重要。
“臣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说吧。”
“罪臣想知道，陛下将我的家人安排到了何处？”
毛骧以为他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为难皇帝的地方，他即将去地狱报道，知晓自己家人的位置也算是人之常情。
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皇帝陛下这一次却给了他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这件事情你知道了，对他们而言反倒是件坏事。
等着安心上路吧，有些秘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暴露出去的危险。”
朱元璋此刻目光从毛骧身上移到了房梁之上那道光线渗进来的地方来。
皇帝特制的一间暗室尚且不能做到万无一失，这人放进肚子里的话，又岂有彻底烂进肚子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