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恭还是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没能彻底放开,此时尽管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却还是选择了这样一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证明李善长在这件事情当中没有出手的动机,但话到了嘴边却还是不由得顺着方才的讨论扯到了一个别有深意的话题上。
封禅这种事情朱元璋并非没有做,只不过他选择的方式并不适合以前的君王一般。
这位真正意义上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帝王,他所创立的功绩足以和先前任何一位封禅的帝王相媲美。
而他之所以最终没有在泰山上搞出那么一出,规模宏大的封禅大典。
宋真宗在这期间所扮演的负面角色只是一部分,并不是事实的全部。
江南士族不愿意只让封禅重新掠夺走文化中心的地位,也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
而北孔和南孔的分化也直接导致了封禅这件事情上,孔家内部已经出现了两种观点。
封禅泰山显然在大明初期,和当时握有权力的统治阶级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
而徐允恭除了要向眼前这二人表达这层意思之外,还有一层属于自己格外的小心思。
他试图通过这种给二人透露秘密的行为来告诉这两个人,现在至少他这个指挥使并没有对这两个人有太多防备。
毕竟他心里也清楚,眼前这两个人都不是消息闭塞的普通人,或者可以换句话说,这俩都不是啥省油的灯。
虽然胡轲一直在强调他自己跟那位当朝丞相之间,并没有如外界所传闻那样亲密的关系,可实际上至少徐允恭对这个说法并不相信。
徐允恭是正儿八经出生于权贵家族的孩子,他这一路成长起来,虽然不能用天才来描述,但至少在大明的第二代权贵当中,他算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个人能力的出色以及家庭背景所带来的影响,就使得徐允恭这一路走来见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
而毫无疑问,胡轲在徐允恭见过的那么多大才、乃至于那些被人捧上天在外人看来才华横溢的一般天才里边,都算是在见识上排的上号的。
这样一个家伙说他就是乡野小村出来的,徐允恭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荒诞至极的说法。
同时即使抛开胡轲这一层身份,单就从他跟姚广孝之间的交流来看,这两个人的关系并非一般。
也就是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边但凡是姚广孝知道的情报,胡轲这边也并不会差了太多,尤其是这种事,关朝政却无关个人利益的隐秘根本没有任何保留的必要。
只不过徐允恭的这一番惊喜安排显然是有些画蛇添足。
聪明人都有一个极大的缺点那便是只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摆出高深莫测的模样,但却坚决不会允许他人在自己面前炫耀智力。
不过好在此刻也没有人想在这种事情上计较抬杠,徐允恭出了这一点小小的矛盾,终究还是在大家被迫达成的默契之间被暂时遮盖住。
“说了这么多,其实大家现在心里都明白,试图将这潭水搅浑的,并不是朝里的某位大臣,而正是站在最高处俯瞰一切苍生的皇帝陛下。”
就这两人来来回回说个没完,胡轲也不打算让这件事情继续耽误下去,他一开口便直接将话题引到了一个极为敏感的地步。
而果然等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允恭跟姚广孝两个人都极为默契的点了点头,不过他们俩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开口。
胡轲对于此事倒也能理解,跨越时代对皇帝进行非议,这种事情显然不是当前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做到的。
而此刻外面轰轰响的天雷变得更加平凡,声音也比之前来的更加响亮。
这一场姗姗来迟的透墒大雨,使得应天府周围的农夫们脸上都挂满了笑意。
雨天自然是不用下地劳作,既是无能为力也是百姓们接受上天恩赐的另外一种方式。
难得获得休整的机会,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苦大众也终于获得了一次喘息的机会,坐在自家滴着雨滴的房檐之下,望着自己家那灼灼生长的稻田。
虽然自己家的田面积不大,跟隔壁地主家比起来,简直就像过家家一样。
但那到底也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是自己在这人世之间最宝贵的财富。
现在自己是最为珍贵的宝贝,正在接受上天最浩大的恩赐,这如何能让这群靠天吃饭的百姓不胜欢喜。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场大雨十分兴奋,至少应天府里边,正抬着孔圣牌位往皇宫走的那群学生,以及周围负责看管的一应衙役,他们对于这场雨在心里就充满了抱怨。
同时在今天没能收到消息,没长眼凑到学生行进路线上的官员也不得好受。
原本下雨天对于他们来说就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办公的效率一下子就被拉低了好多,而这个时候,自己作为一介读书人,见了孔圣的牌位又哪有不跪的道理。
而这群学生这一回显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们已经决议闹事,并不在乎这件事情,会闹成一个什么样的规模。
无论是出于被蛊惑还是正儿八经的利益共同者,当他们把孔圣牌位抬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这个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这个时候。虽然大多数人都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但是已经热血上脑的,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去分析,这件事情到底会对自己会对朝廷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一直处在迷茫之中,随着大雨一下子打湿了身上长长的儒衫,也有不少读书人脑子逐渐冷静了下来。
当这群冷静下来的人,再看一下他们这支浩浩荡荡前往皇宫的队伍的时候,脑子里就如同天上的闷雷一样,猛然惊响。
人群之中突然有一声喃喃的声音传了出来。
“咱们这是不是在逼宫啊!”这个率先醒过来的家伙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颤抖,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整件事情造成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心理多少还是有点数。
然而此时,他那小小的声音已经对于这支狂热的队伍没了半点作用,而更加恐怖的是在他这句话说出之后,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突然一双大手从后边紧紧的勒住了他的脖梗。
随后这位恐慌的学生猛然往后一退,瞬间就恢复了意识。
而另一边,像是在旁边已经准备许久的似的,两个同样身着士子打扮的壮汉猛然从一旁的栅栏后面跃出,将这个人直接架走。
周围的学生只当是自己这位同年犯了病,见周围既然已经有人帮衬,他们这群要搞大事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下脚步。
只不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被人抬下去瞧病的同学一刻钟之后,他的尸体就已经出现在了秦淮河并不湍急的水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