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学生们已经涌上街头,开始朝着皇宫进发这样要紧的时刻,韩国公李善长的府邸却突然来了一名一袭黑衣打扮的人。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最近一段时间不要来找老夫,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李善长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大哥,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你若还想就这样袖手旁观,等着咱们家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李善长的亲弟弟李存义。
自从胡惟庸案爆发之后,李善长第一时间就通知自己这位亲弟弟,今后不要来他的府邸。
这并不是说李善长是个绝情的人物,以往在用得上胡惟庸的时候,便将自己的弟弟作为联络其中的中间人。
现在胡惟庸一朝落了难,他李善长第一时间就把自己从前用过的中间人一脚踢在一旁,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毫不挂惜。
相反,李善长能够做出这般看起来十分绝情的决定,他所谓的正是他们李家能够从这一场风波当中顺利的度过去。
而这个李家当中自然也包括李存义本人。
“我说大哥这整个大明虽说现在是他老朱家坐着皇位,可当初若非您在滁州城第一时间投靠了他,如今这大明的皇帝还指不定是姓陈还是姓张。”
李存义这段话可以说是相当大胆了,这种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任何人听了去都不会有他李存义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现在知道自己亲儿子已经死在狱中之后,李存义对这一切都不在乎了。
以往他所顾忌的无非就是朝廷的力量以及皇帝的权威,现在儿子之死,直接将他催化成了一头权力游戏中的猛兽。
过往所有的束缚,这一刻都被他打破,而从前游走在权力刀锋上的他,也逐渐将自己变成了隐匿在暗处伺机复仇的毒蛇。
“大胆!”
不过面对自己弟弟这般狂野的说辞,李善长这边并不认可,并且在第一时间就给予了猛烈的驳斥。
并且李善长这两个字,还并不是用于威慑自己弟弟所使出的假话,确确实实是这位大明的功勋之臣发自内心的想法。
虽然现如今胡惟庸进行到这种情况下,朝廷的各种矛头都指指到他李善长的头上,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就是李善长没有反义。
至少在李善长的整个利益体系当中,他个人是没有要和朱元璋最终摊牌的念头。
这么些年来,虽然外界都在说李善长在大明建立的过程当中立下了不世功勋,若非他这个大明的“萧何丞相”在背后运筹帷幄,大明当然不会在那般乱世中取得如今这般成果。
甚至于在某些跟李善长利益交集比较深的人的口中,若非这位韩国公的存在,只怕现如今还没有大明,只不过是割据一方的大吴罢了。
当然这种说法也不代表着他们的下限,其内心深处推崇陈友谅和张士诚的人不在少数。
甚至还有人在暗地里喝酒吹牛的时候会把郭天续拿出来当成谈资,其言语之间,涉及到这位曾经郭大帅亲子的时候,所以不敢指名道姓的骂另外一个人,但其中嘲弄朱元璋通过背叛自己义父而夺取势力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这些说到底都是因为在大明建立的过程当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在其中获得了他们满意的利益。
封建王朝的成立过程,虽然每每都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农民起义的外壳,但实际上最终还是以地主阶层作为核心所推举出来的一个新的利益共同体而已。
在这个体系上生长出来的大明,自然也概莫能外。
毕竟一个国家的利益就那么多,功勋阶级需要多拿一层,那么与他们合作的那些地主天然就要少上一分。
而偏巧了,当初在朱元璋一路上升的过程当中,负责拉拢周围地主的正是这位无名宰相李善长。
甚至可以说若非李善长在当年朱元璋势力还很薄弱的时候,就依靠个人的关系以及能力,把滁州城周围的地主全部搞定,朱元璋能不能获得逐鹿天下的门票都尚未可知。
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如今的李善长其身份之重,也成为了让强势如朱元璋,都感到有些忌惮的地步。
在这种忌惮之下,哪怕现如今自己的皇位异常稳固,自己的继承人更是千年一遇的贤太子,朱元璋也不仅要对自己这位老伙计时不时的敲打一样。
就比如这次胡惟庸的案子,虽然明面上是胡惟庸闹的太过分了,擅专弄权、拉拢朝臣,用国家公祭为自己谋利,视皇权与旁观者,并多加轻视。
但实际上谁心里都清楚,皇帝处理胡惟庸,所为的便是要打击以胡惟庸为核心的利益团体。
而这个利益团体明面上的主事人是胡惟庸,而背后真正的主心骨,毫无疑问就是这位功勋卓著的韩国公李善长。
在这种情况之下,当他们的利益受到打压之后,第一时间想的便是赶过来找李善长这个曾经拉拢他们的大功臣讨要一个说法。
在之前李善长用装作老迈昏聩以及称病的手段,将这些找上门来的麻烦全部拒之门外。
甚至包括他自己亲弟弟在内,也一律不得上门来。
这样一方面是不想让这些过道的声音影响到自己,另外一方面也是他李善长这个时候要拿出自己的立场,希望皇帝不要对自己有更深的误解。
在别人的眼中,李善长就是那种又有权力又有资源又有智慧的国之柱石。
然而只有李善长自己清楚,现如今坐在皇帝位置上的那位朱重八,其手段与心思到底有多么可怕。
“蠢货!你以为现在外面有点乱子,就到了你李存义绝地反击的时候了吗?
你也不拿手摸摸你的脑袋,就凭你那糊饼一样愚蠢的脑子,也能够跟皇宫里的那位掰掰手腕儿?
你以为你扮作脚夫的模样便可以引人耳目,瞒过皇帝?
你知不知道,锦衣卫的人手早就安插到了应天府各个行当之中。
别说你现在扮成的这样一个货郎,就是京城里边给人家倒马桶的挑粪工,锦衣卫也早就布下了探子!”
李善长如今是出离的愤怒了,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这些情况,他这位亲弟弟也都了解都知道。
曾经作为丞相府贵宾的李存义,手里捏着眼线也丝毫不比他这个亲哥哥要少多少。
现如今朝局已经乱成一锅粥,这种情况之下即使李存义因为胡惟庸的直接牵连,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花重金花大量心思去构筑的体系,想要彻底崩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
“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善长坐在椅子上,单手将他的拐棍举起,此刻须发皆白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孤独老者。
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位黑衣人,也就是他的弟弟李存义,这一刻猛然撇掉自己身上的斗篷和帽子,紧接着一个无比壮硕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李善长的面前。
“大哥,这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皇帝陛下要我们全家去死。而我只不过是想替我、替你的那位侄子,讨要一个说法而已。”
李存义说着往前一凑,整个人凌厉的气场并瞬间将老持的李善长都给全部掩盖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