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说的好:“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然而这句话受众对象是普通的百姓。
百姓们过的日子太苦了,寻常的东西也根本对他们的内心没有丝毫的影响,唯有那些经过刻意编撰的谎言所带来的那种不一样的新奇感,才能使百姓们疲惫的内心多少再跳动一下。
可是对于皇帝而言,事情却完全不一样。
一路走来朱元璋的经历远比这个时代任何人还要丰富。
而自从坐在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上之后,朱元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能在自己身边全然掏出一片心的耿直之臣越来越少。
而随着皇权的一步步稳固,群臣面对他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便只剩下的套路,即使有时候能表露出来一丝真情,那也只是他们多年友谊在被全然摧毁之前所留下的一份残片。
因此在说到自己儿子这张荒诞至极的奏本之后,朱元璋先是大怒,扬言要立刻将这个家伙拎到自己面前,亲自教训。
不过还不得门口的小太监出去给人传话,朱元璋却忽然把人给叫住,把自己方才刚下的命令又给收了回去。
毕竟他是一位皇帝,勃然一怒之后,很快理智就又重新占据了大脑。
于是这一回他强忍着怒火将儿子的奏本通篇读完。
而最终在彻底的想明白自己儿子的意图之后,朱元璋这个皇帝虽然觉得此事并不是十分有必要,但终将还是同意了朱棣这个大胆的想法。
皇帝这个人或许心里是温热的,但皇权一定是冷冰冰的。
正是因为这份来自于权力而导致的如冰一样的心,使得朱元璋对于百官极为不放心。
在已经设置了御史台这样一个纠察百官的职位之后,更是又建立了锦衣卫这样一只独属于皇帝的暴力特务机关。
无论是对于天下百姓利益的考量还是对于自己皇权的慎重,朱元璋都不会允许任何一股力量脱离自己的监管。
而很明显随着这么些年锦衣卫视力的愈发膨胀,百官们的各种行迹的的确确是被朱元璋给捏在了手里。
然而自己亲自带过队伍的朱元璋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加以控制的话,锦衣卫这样一个机构难免会膨胀成为一头权力的野兽。
事情如果真的发展到那么一个地步的话,他朱元璋要镇压下来,就会又多花上几分力气。
于是乎这个在权力上极端谨慎的皇帝,在听到自己儿子说要在锦衣卫头上也加一把锁链的时候,脑海中稍微以平衡利弊,也很快做出了决定。
于是乎在朱元璋的刻意允许之下,燕王府的各路探子,顺利的被安插到了诏狱之中。
而颇为滑稽的是在这支由皇帝亲自组建的队伍里边,又重新安插进了一些由皇帝亲自许可过的探子。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世间的事就在这种结构当中拖延,而这种相互掣肘的局面,对于统治者而言,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结果。
而现如今,即使燕王已经就藩去了,但这套属于燕王府的情报体系,依然没有停止工作。
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姚广孝这个已经成为燕王府重要门客的大和尚,也能对这诏狱里面的隐秘事由多上一份了解。
“虽然你说你不想让你大伯父死,这件事情多少能显示出来你这个姓胡的还有些人性。
但贫僧总还是觉得你说的这句话里有些奇怪的地方,毕竟在我心里,你胡轲并不是那样博爱的人。
你虽然尽可能的在外面彰显着你的善意,但骨子里那种傲气却并不是那么好隐藏下去的。
你是个容易同情弱者的家伙,小红与秦月茹一家,便是最好的佐证。
可同时你也是个极为冷漠的家伙,对于一切敢于侵犯你利益的人,你这下起手来都是不留任何退路。
李善存那个“大善人”,虽然行事嚣张了些,但终究他还没有真的闹出人命来。
而你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却直接下了死手。
贫僧举这个例子,并不是想要为李善存这种恶人做什么辩解,只是想说你这个胡轲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温良恭俭。”
作为最近一段时间与胡轲相处最长时间的活人,姚广孝对胡轲有着一份来自于自己角度的观察。
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姚广孝已经和胡轲站在了同一个战线上,作为战友,他自然是要对自己的同伴多上几分了解。
而同时,听闻过胡轲与燕王殿下那些奇怪的传言之后,姚广孝心里天然对胡轲有着一份不一样的好奇。
过去在没有见到胡轲之前,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一个的一个人能够让傲慢且聪慧的燕王殿下深深折服。
原本在姚广孝的想象之中,胡轲这种人物不说仙风道骨,但多少也有点儿读书人的样子,至少也得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样。
可最后万万没有想到,在见到胡轲真的面目之后,却发现这位在坊间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家伙,竟只是一个身子极其虚弱,甚至连站立都有些困难的小屁孩儿。
当然后面很快胡轲就用自己的表现,将这种不好的第一印象迅速从姚广孝的心里抹除。
但他这种精气神与智慧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反差,却再一次成功的将姚广孝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你这么分析,倒也没什么大的错误。若是换做是我见到这种经历,也自然会把事情往这方面去想,甚至所得到的结果还不如你来的准确。
但这世间的事情终归不是人力能够解释清楚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此时此刻,我胡轲比任何人都希望胡惟庸赶紧去死。”
随着胡轲的话音落下,姚广孝原本皱着的眉头,先是突然松散了一下,随即两个眼角向上一挑,又变成了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震惊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