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李善存这个人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察言观色的技巧那是一流。
而同时在这么一个过程当中历练久了，这一套编故事的能力也同样变得极为突出。
现在他躺在那里愤愤不平的说着之前发生的事情，非但将事实完全扭曲掉了，反倒像自己这样一个真正的大恶人，说成了一副妥妥受害者的模样。
瞧着他那副精湛的演技，甚至让人觉得这家伙有那么几分不像是演的，而是用自己编出来的假话，把自己给蒙蔽了过去。
而杨论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对方表演，脸上的表情不喜也不悲，并没有一丝波动。
虽然他在这件案子当中很明显是偏向李善存的，最终判决的结果与李善存说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可是这个黑心的家伙心只是黑，并不是失了智。
对于整件事情来龙去脉，杨论比其他任何人了解的都要清楚。
要知道他杨县令虽然升迁无望，但也确实是实打实在这片土地上当了十年的一把手。
虽然在与地主的合作当中，看似杨论让出去不少的权力。
但实际上杨论所给予那群地主们对于手下佃户的自主管理权，也只是浮于表面的那种，根本不值钱的东西。
换句话说，无论杨论愿不愿意让渡出这种自主管理的权力，那些已经沦为佃户的百姓也不可能因为县太爷还管着他们就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上多少。
毕竟如果县令真的想管他们的话，他们就不可能沦落成为佃户。
这么些年里边虽然地主的庄园越来越大，他们手里的护卫也越来越多。
但实际上杨论丝毫没有放松过对这群利益交换对象者的监视。
各家的庄园里边都有杨论埋下的探子，更不用说在那些地主还没有把手完全伸过去的地方，杨论还有这一套来自官府正面的情报系统。
那天小渔村里边秦月茹家里遭遇的暴力事件，杨论甚至比胡轲还知道的还早一些。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以为这就是李善存寻常的一个普通操作而已，手下人抱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把这当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这种事情虽然不能说太常见，可隔三差五的在他杨论的管辖区域之内还是多有发生。
再加上多年与这群地主老财的配合之中，杨论清楚，对方明白自己的底线。
放火烧屋可以、夺人财产可以、甚至淫人妻女杨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这些人不杀人，不要把百姓们逼的站出来跟官府对抗，那么杨论都是不会去管的。
俗话说得好，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把这句话放到杨论这里便是既得利益者只会为自己利益的来源负责。
对于整个江浦县而言，县里的财富无疑都是由普通的百姓创造。
可对于杨论这个县令本人而言，他所有的利益都来自于与这群地主大户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利益交换。
虽说他还同时领着朝廷的俸禄，可是大明王朝建立之初官员手里的那点俸禄，跟那群地主们投上来的政治献金一比，简直就是九牛之一毛。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李大善人慧眼独见，于这茫茫人海之中，偏巧了就把最难啃的这一块骨头找来。
若非善存你眼光独到，一眼就瞅出了这姓秦的妇人背后关联着那两位贼胆包天的家伙，本县还不知道这两个贼人到底还要在乡野之间为祸到几时。”
李善存编出来的那番鬼话，让心跟他一般黑的杨论都有些听不下去。
“呵呵呵，咱现在不说这个，现在重要的是，这两个人到底是如何处置。”
听出来这位县令大人对自己的不满又加上了一分，李善存也意识到自己演的实在有些过火。
于是乎，他也只好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即赶忙将话题重新收回到事情的焦点上。
杨论这个时候倒不急了，他瞅了瞅周边的环境，往床榻末尾的位置走了过去。
然后在李善存有些急迫又有些好奇的眼神之中，这个县令大人自顾自的搬过来一把椅子，同时还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茶。
随后他搬着手上的物事，放到了李善存的脑袋边上。
杨论坐在椅子不慌不忙的品了一口茶水，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到李善存的脸上。
“这明前的龙井，果然滋味非凡。”杨论微笑着说道。
“大人您若有需要，在下这就派人给您府上送上几斤。”李善存立刻在一旁陪笑道。
此刻无论是从地位还是从气氛的掌控上来看，他李善存都是落了下乘。
这个时候既然已经这样，那便不好再张扬。
选择对一个县令低三下四，对于一个地主而言，也不是什么实在抹不开面子的事情。
“好好的明前茶，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便如同的被老牛调过的牡丹一般，如此珍品又如何谈得上几斤几斤的送。”
现在轮到杨论来拿捏李善存了，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也都夹杂着嘲讽。
“大人莫要着急，这种品质的茶叶李某家里还备着不少，这一回等那两个伤害了在下的恶贼遭遇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在下立马请县令大人到我家里库房一观。
凡是您老能瞧上的，我即刻找人全部打包送往您府上。”
见这个县令又不知道犯了哪般鬼脾气，这半会儿又开始拿捏自己，李善存在继续陪着笑脸的同时，也略微的做出了一点反抗。
他话的意思很明显“好东西我李善存有，但这一回想要从他这里再割走一块肉去，也总得把事情办的让双方都满意了才是。”
“你到果然是个人精，于这般时候，还能想着反呛本官一嘴。”杨论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在下哪敢，这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李某人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拜杨老爷您所赐。
这一回杨大人帮着李某惩治那两个恶贼，出了这么一口恶气，那李某回头孝敬一下杨老爷，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双方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必要再深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