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医师,您老着决定可得做快一点,外面那群乱民虽说被本县叫来的士兵暂时给看住了,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那一群家伙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再闯出什么大祸来。
再说现如今既然已经惊动了李大人手下的兵,想必应天府那边很快也会得到消息。
若是赶在虎牙的人动手之前,咱们这边还没有溢出一个章程出来,那么这事情后面可真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案子在本县手里,本县看在都是江浦县百姓的份上还可以放下个人颜面,不太去追究他们这次闹事的后果。
可一旦让府衙那帮人接手了,他们那伙人为了自己的政绩,却是根本不会考虑这么一群暴乱流民的生死。”
杨论再一次开始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边来回踱步。
他现在这副姿态,也不完全是用来迷惑孙医师与李千户这话里到也几分是真的。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由应天府派过来的人手接管之后,那么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绝对是按照造反的路数去处理。
就算应天府尹,这一次家里有寿星过寿想要心慈手软一回,可是应天府终归不是其他地方。
京畿之地的府尹虽然位高权重可正是因为位太高权太重,导致了他们在行使权力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
这种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不是说不能作假,而是作假总需要有一个人在前面把所有可能出现的黑锅都背上。
而应天府这个级别,衙门里到处都是锦衣卫的探子,他们即使有这贼心,也不可能有这份作假的贼胆。
如果事情真的朝着这么一个方向发展,虽然对于门口那群百姓来说,无疑是面临之灾,同样对于杨论自己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先前所有对孙医师做出的恐吓,都会在府衙接手之后全部变为现实。
而此刻面对着杨论所给出的巨大压力,行善了一辈子的孙医师,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两边都是他想要保下来的,在此刻却只能留下一个。
老爷子已经花白的头发,这个时候也随着身体的紧张而跟着一起颤抖了起来,冷汗不停的从白发间往下渗。
这汗水与额头上的虚汗一碰撞,便凝聚成了连绵不绝的汗珠。
若不是李增枝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扶了一把,恐怕这个倔强的老头子在这般压力面前,早就再一次昏迷过去。
然而即使感受到了身后有一股力量在扶着自己,但这对于孙医师紧张的内心来说,却也没有多大缓解的作用。
各位李千户他不熟,甚至他也不知道李增枝背后站着的是当朝的曹国公。
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之上,对于大明的权力体系有着一个基本了解的他,也没有把这位李千户当成一个好人。
此刻的孙医师已经激动的快要失去意识,一双眼睛跟着身体颤抖的同时,也慢慢的准备合上。
甚至于这股颤抖使得他头发上,那本就是用粗布匆匆绑起的发髻,也在几番折腾之下给散开。
只一瞬间的功夫,那满头的白发便在空中飞散开来
随着一股穿堂风顺着屋檐朝屋子里吹了过来,孙医师这一头白发也跟着一起闹腾了起来。
见这位老爷子实在有些坚持不住,李增枝摇了摇头,然后也不管杨论这个县令还站在一边,他直接凑到了孙医师的耳旁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而就在这短短、几乎就是两个呼吸间的功夫里面,孙医师眼睛里面忽然放出了一股精光,随即整个人的状态就立马从崩溃的边缘迅速恢复了过来。
在苏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他立刻对着李增枝头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不过这个目光却并不完全是质疑,更多的是想从李增枝那里再获得一次确定。
毕竟李增枝带给他的消息实在有些太过劲爆,劲爆到任是他与胡轲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也不曾把事情往那个方向去考虑。
紧接着在杨论充满疑惑的眼神之中,只见这位披头散发的孙医师,先是淡定的重新将自己头发给盘了起来。
然后这位刚才从昏迷边缘恢复过来的老者就地坐在那里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脑中思索着什么。
面对眼前这般多少有些诡异的场面,杨论虽然有心打听李千户到底给这个老头灌了什么迷魂药。
可毕竟两个人关系不熟,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合作。
这个时候看见李增枝摆出了一幅老神在在,并不想跟自己交流的态度,杨论这里也拉不
再加上他也感觉得到,自己这次即使主动开口对方也未必会给自己一个答复,只会落得一个至少没去的结果。
于是乎在各自心里都有着自己考量的情况下,场上的三人就陡然又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寂之中。
最终当又一股穿堂风,无情的击打着这个小屋子的门窗并且不停的发出吱呀声的之后,那边这孙医师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思考。
方才他在自己的脑海里边,把李增枝交代给自己的信息,和从昔日他和胡轲交流的场面做了对比。
再确认,至少从表面上看李增枝不像是在骗自己的之后,孙医师在这个时候心里也终于的有了一份答案。
“杨大人,你方才所言只要老夫愿意交代出姓胡的这个小子的来历,那么你就会答应放门外那群百姓一马。
此话现在可还算数?”
为了给自己这番话加上几分气势,孙医师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可是终究是方才经过了一番心理上的巨大煎熬,身体还没有缓过劲来。
这个时候猛然双腿用力,得到的却并不是什么正面的反馈,而是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带来的全身的不得劲儿。
好在孙医师的意志足够坚强,他知道现如今对于他和百姓来说都到了危险的边缘。
于是这个倔强的老者,在第一次尝试失败之后,第二次站起身来,虽然依旧蹒跚,但终究还是扶着身旁的椅子慢慢的站了起来。
此刻他就站在那里,看向杨论的眼光里边也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