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燕王已经去就藩这个消息,让杨论心里萌发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么接下来当他那位多事的三舅,再一次着急忙慌跑到他面前,告诉他李善存那个家伙竟然已经醒过来的时候。
杨论心中的天平再一次剧烈的振动,随即朝着李善存的方向倾斜了下去。
当此之时,虽然他还没有完全看明白这个姓胡的家伙与燕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已经来到人生关键岔路口的杨论,最终还是选择赌上一把。
燕王府那边虽然招牌看上去极为吓人,但毕竟只是递了个条子,并不能说明事情有多么紧急。
而李善存这边,则是杨论为了自己前途已经经营许久的一个点。
两者之间看似实力悬殊,可实际上当细细分析这件事的时候却会发现,如果只从后果上来说,甚至贸然抛弃李善存这个棋子,对杨论的利益损害更大。
而这个时候看见自家大老爷步子收了回来,甚至转了个身。
站在他身旁的一个衙役,大着胆子开了口。
“刚不是说咱去放人吗?现在……”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的却是杨论杨县令毫不留情的一大巴掌。
“本官做事还轮不到你这样的家伙,在一旁指手画脚。”
这一巴掌打完,杨论也不去等自己手下人有什么反应,自己迈开大步就朝着李善存带着的那间屋子急速走了过去。
“看什么看啊,搞得你们谁没有挨过老爷骂一样。”
这名突然挨了这一击的衙役虽然心里不满,却也无法跟着杨论直接发泄出来,最终只好将自己这满心的愤怒发泄到周围的同伴身上。
原本在李善存昏迷过去之后,李家的随从是打算把自家家主送回到他们自己庄园上去的。
做出这种抉择一来是根据他们的本能,人出事了首先肯定是送回家里比较好。
二来则是他们在这个慌乱的时候,需要一个主心骨站出来,决定剩下的事情该怎么去做。
而很明显这个主心骨并不是跟着李善存出来干脏活的这群人,而整个李家除了李善存之外,说话还能算数的,就是他的亲生儿子李乐。
不过这原本应该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因为杨论这个县令的出现而产生了变化。
这个县令在看见自己的金主伤成这样之后,直接大手一挥,将人给抬到了县衙里面去。
而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方面是想着做给其他大家族去看,用这种千金买马骨的方式让其他人看清楚。
他杨论并不会那种遇到问题,就把自己人扔下不管。
只要他杨论还在这个县令上待着一日,就会和本地那些世家大族站在一起。
另一方面则是杨论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再也没有比他县衙里更安全的地方。
毕竟从他的视角里出发,李善存带着的那群打手已经算是整个江浦县除了县衙的力量之外,最为强大的一支。
而现如今,就连这支队伍都被人给冲的七零八落,那么现在除了县衙之外,其他地方都有着被对方继续偷袭的风险。
杨论这一来一去的折腾,日头就已经偏稀。
等到他再一次看见李善存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在了屋檐的边缘。
夕阳红彤彤的模样,此刻正通过偏西角的一扇小窗投射到屋子里来了,将今日的最后一抹光辉勉力留在这人间。
不过就是这一抹,试图证明自己存在的阳光,对于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李善存来说,却显得格外刺眼。
若不是看见县令大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身旁,这两天受了不少委屈的李善存,当即就要对着手下的人破口大骂。
“李某不知县令大人亲自上门慰问,未能远迎,还请县令大人恕罪。”
说话之间身为本地老油条的李善存就强撑着身子,想要从床上爬下来给杨论叩头。
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种时刻保持拍马屁的状态,也算得上是他叱咤风云这么久所依靠的核心科技。
看见这个李大善人即使病到这种地步,也依旧能保持着这份谦卑的姿态。
杨论此时也秉持着论迹不论心的态度,走上前去一把就将动作做了一半的李大善人重新给扶回到了床榻之上。
“你老兄咱们俩也算是这么些年的老交情了,这些繁文缛节本来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依着咱俩的关系,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强撑着身子来做这些。”
虽然心里感到了一阵暗爽,但嘴边上的客套话还是免不了的。
“杨大人抬举李某了。
这整个江浦县孰人不知,杨大人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这么些年在县令任上励精图治,保得一方百姓平安顺遂。
我江浦县百姓无论何时,只要提到杨大人无不交口称赞。
田野繁盛、市场兴盛、百姓殷富,我们江浦县能有如今这般光景,全都是杨大人您的功……
咳咳咳咳……”
话题涉及到杨论的“丰功伟业”,李善长存原本煞白的脸一下子就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
不过他身子到底还是受了重伤,这个马屁拍上去虽然酣畅无比,但虚弱的身体并不能支撑着他长时间保持这种亢奋的状态。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阵虚弱而引起的咳嗽打断了。
“来人,赶紧给李老爷端杯水过来。”
杨论接过水杯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亲自端着水杯递给了半躺在床榻之上的李善存。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这个屋子一步。”
礼贤下士的戏码以及拍马屁的戏码都演完了,杨论的眼神,是不经意和李善存碰撞了一下。
双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只要眼神里的火花一对,这对早已配合多年的黑白两道大佬就很轻易的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两个人互相寒暄了这么久,现在是时候交流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而既然是讨论事情,那就得有一个秘密商议的样子。
随着最后一名衙役走出去并把房间门给带上,县衙里这座原本用来招待宾客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和李善存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