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行逼着自己出去锻炼了一番之后,胡轲的身子骨也逐渐好了起来。
虽然还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寻常的,走路都不太利索,但终究是能够自己站起来了,不用整天窝在被窝里装个废人。
再加上自从村里面的壮劳力都被征调走了之后,晚上还动不动过来巡视一番的差役们,这个时候也不再来了。
这就留给了胡轲更加自由的行动空间。
而差役们之所以不来留也很简单,那边是这片土地上最值钱的人力已经不在了。
他们费尽千辛万苦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赚不到什么油水,自然而然就不愿意往这边跑。
不过尽管如此,但胡轲以及杨秦氏所面临的情况,却依然十分糟糕。
粮价的飞涨,不但影响的是米价这一条。
自从城里传出粮价要涨之后,一应的各种物资都跟着涨起价来。
包括但不限于木材、石炭、布匹,甚至于盐的价格也跟着一同涨了起来。
就连不应该在二月份遍地都是的野菜,此刻也变得珍贵了起来。
在这寒天冻地当中,原本应该漫山遍野开遍的野菜,现在也纷纷还没有露出自己的枝芽。
只有少数靠着河边位置的野菜才略微长大了一点,而这数量有限的野菜,也早就被附近的人群一扫而空,根本轮不上其他人过来染指。
如果说其中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也只是涨得多与涨得少的区别。
而现在摆在杨秦氏一家人面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家里的盐巴开始告急了。
在大明成立初期,对盐业的管控尚且还不如后世那么变态。
一方面是因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朝廷对于各个地方的掌控力度还十分的强,也就是说朝廷能从地方把税给收上来。
在这种情况之下,朱元璋虽然手里也不太阔绰,但也不至于紧张到立马去征盐税来填补国库亏空的地步。
同时大明还有另外一项关于盐业的政策,使得盐商们的日子虽然不甚自由,但也终究还是相当滋润。
这个政策就是大名鼎鼎的开中法。
商人们通过将物资运输到边地去,来换取朝廷颁发的盐引。
凭借着盐引才能去规定的地方售卖盐。
这样天然带着垄断性质的政策,就使得地方上的盐务,大多由少数商人所把持。
可是因为大明开国之出,开中法的使用次数还有限,也就是说朝廷并没有颁发出那么多的盐引,去攻这些商人为祸四方。
这就导致了在明初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边,由各地官府自己主持起来的盐务,在地方上极为盛行。
毕竟这是捏在地方衙门自己手里的开源渠道,这种能够带来巨利的手段,他们自然是不能轻易的交给他人。
而在应天府这个地方则更是如此,这里的盐还主要由朝廷去出售。
旁人也不是没有动过,在应天府垄断盐业的心思。
可这些人要么就是自己被朱元璋拉出去剥皮充草,要么就是他的靠山被朱元璋拉出去剥皮充草。
而官府做的买卖就有一个好处,那便是相对稳定。
这也就使得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杨善这一家虽然穷困,但也不至于因为缺盐的事情发愁。
可是如今的情况却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盐的价格非但涨了,而且上涨的势头比起粮价都要迅猛。
短短两天的功夫,城里面传出来的盐价就已经比往日上涨了整整三倍。
“娘,今天的饭怎么没有味道。”拨弄着盘子里边几根不大的萝卜,小红不由的撇了撇嘴。
“小红乖,先把这顿饭好好吃了。明天一早听说隔壁乡有一个临时的供盐点,娘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给咱们把盐带回来。”
抚摸着自己女儿干枯且发黄的头发,杨秦氏虽然语气极为温暖,但心里却充满了无奈。
市面上并不是买不到盐,只是以她口袋中不多的金钱而言,现在这个盐价属实是有点太贵了。
母女两人的表现都被胡轲一一看在了眼里,不过此时依然开不了口说话的他,就连想安慰一下对方也无法做到。
在那里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反倒让对方误解为他对于这道没盐的饭菜十分的不满。
“胡先生,是我们家照顾不周。您放心,明天早上我去隔壁乡一定把盐给咱们弄回来。”
见胡轲这边有了意见,杨秦氏当即把手上的筷子放下,最后满面歉意的给胡轲解释。
此刻已经惭愧至极的胡轲见自己这番动静,竟然引起了对方的误解,他当真是想掏过一把刀子来把自己嗓子喇开,看看到底是什么堵住了自己满腹的学问。
可是怨天尤人也不能变为天降神力,说不了话就是说不了话。
这种情况之下,胡轲只好一个劲的冲着杨秦氏摆手,并且尽可能的用他不多的面部语言来表示着自己的歉意。
最终杨秦氏也从胡轲的表现上看出来,她是误解了对方,这才接着开始吃饭。
可杨秦氏的心情却没有因为误解的解开而得到任何的放松,毕竟现在摆在双方面前的根本问题,还是依旧没有得到解决。
杨秦氏虽然嘴上跟胡轲和自己女儿保证着明天一定能把盐搞回来,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件事哪有那么容易。
现如今能拿盐出来售卖的,又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
换句话说能在大明盐铁官营的情况下,给家里堆积一堆吃不完的盐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的家伙。
而杨秦氏之所以还对这件明显是剥削的买卖还有一点期待,是因为在她的理解中,现在盐价远没有到达上涨的巅峰。
这个时候能出来售盐的绝然不会是这些屯盐家伙自愿的行为,八成是官府的催促。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既然有官老爷为了自己的政绩在后面办事,那这盐价多少也要比市面上低上一些才对。
而这件事情杨秦氏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她既不清楚明天的价格到底会不会太高,也不清楚自己这样没有一点身份的人,明天到底能不能从对方手里抢到盐。
她唯一心里知道的便是,如果再买不到平价盐的话,自己真的得拿原本就不多的,用来买粮食的钱去换那可怜的一点儿盐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