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轲这寥寥数语却陡然让朱汜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先生这是何意?现如今,不过是把一个区区五品指挥室关进诏狱来而已,先生为何要说我大明必然有祸乱发生。”朱汜的表情再次严肃了起来。
话题一旦涉及到国朝,朱汜就不由得变得紧张。
而对于眼前这个铁憨憨这般模样,此时的胡轲倒也没有其他过多的猜想。
他也算是跟朱汜相处了有好一段时间,两人在一起消磨时光、谈天说地的时候,言语所讨论之事遍及历朝历代。
讨论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到大明朝,朱汜这家伙和自己交谈的时候就毫无顾忌,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可一旦话题涉及到大明的朝政,这家伙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一旦自己话语中出现任何对大明不利的观点,他立刻就要作出反驳。
即使大多数时候都反驳失败,这小子却依旧不依不饶,一定要将其中的缘由问个一清二楚。
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之后,就难免使胡轲习惯了朱汜的这般奇特的毛病,所以在此刻见怪不怪的他也就没做他想。
“你还记得前面我跟你说过的,陛下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处置胡惟庸吗?”胡轲带着慵懒的声音问道。
“虽然朱某对于先生是先前所说的观点并不认同,但先生所说的话依然还是记得。
先生当时说,陛下之所以要处置胡惟庸,所为的并不是他明面上所犯的那些罪证,最根本的原因是陛下想要废除掉胡惟庸之前身处的丞相之位。”
朱汜凭着记忆,将当时胡轲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意识到小先生又要给自己讲课,朱汜这个时候也不敢耽搁,两步走到小先生面前,腿一盘便直接坐了下来。
“现在你对我说的这句话是否还依旧不认同。”胡轲问道。
“恕朱某直言,小先生所说的这番观点实在过于匪夷所思。我昨天回去之后想了一天,依旧不认可先生这般说辞。”朱汜这个时候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即使他对胡轲的话再崇拜,和这种明显和自己认知不符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到无条件相信。
“把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也好让本先生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把你聪明的大脑给束缚住了”
见这个家伙确实是有动脑子的迹象,胡轲也没有继续嘲讽,转过身来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朱汜说道。
此刻的他,对于这朱汜此时心里的想法也是十分好奇。
“先生,我大明如今的疆土虽然不比盛唐以及强汉,但与整个中原以及传统意义上的汉家地盘,却已经悉数归我大明所有。”
朱汜刚开始表达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却又突然被胡轲给打断。
“停!”胡轲伸手示意对方暂停一下。
“先生可是朱某方在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朱汜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是想不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就是想提醒你,西域也是传统汉地的一部分。自从博望侯张骞凿空西域开始,我大汉的势力便早已跨越了阳关。
一直到盛唐碎裂之前,西域依旧是我大汉领土神圣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若非前朝无能,使如此汉家地盘落入异族之手数百年,又何至于如今西域之处城头之上,尽作胡语。”胡轲说完又对着朱汜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而朱汜这边听完之后明显愣住了,等他重新恢复过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冲着胡轲深深的鞠了一躬。
“先生教诲如雷贯顶,朱汜必将铭记在心。”
“也罢,其实你作此想法也并无太大的过错。如今我大明的气候不比之前汉唐之时,那个时候西域还有著诸多绿洲可供我汉家儿郎去经营。
现如今随着气候之变,就连阴山一带降水也比当年要稀少,更遑论西域之地。无法耕种的土壤,我汉家势力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不过这个时候语气中也带有着一丝忧伤。
整个西域的环境恶化,是逐年累积下来的结果。
原本繁华的丝绸之路之所以中断,一方面是因为有例如奥斯曼土鸡在其中作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原本还可供汉人经营的西域绿洲,在过去几百年里边极速减少。
再加上前朝连河西走廊都无法顾及,远在河西走廊之外的西域就更成了胡人随意践踏之地。
长此以往,最后一批坚持在那里的汉人终也免不了将势力再度收缩回来。
“先生此言,亦是有些偏颇了。”就在胡轲那边还在唉声叹气的时候,却没想到朱汜竟然对自己的话提出了反驳。
“愿闻其详。”这个时候胡轲的眼神也变得郑重起来,方才慵懒的身子这个时候也尽力的坐直了一些。
“朱某虽没去过西域,但听先生所言,因为西域的环境不比汉唐之时,所以我汉家儿郎难以长久居住,故而便要丢弃此祖先之地,朱某并不认可。”
这个时候胡轲从朱汜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汉家儿郎无法居住之处,难道那些胡人就有什么特殊能力,也能在那里长久经营吗?
《左传》有云:我能往,寇亦能往。而今日我初朱某便要说‘寇可往,我亦可往’。
无非就是我大明的势力一时还无法顾及此处罢了,有朝一日当大明再度决议扫荡犁庭,将北元涤荡一番之后。
西出阳关依然还是我大明的领土。”
此刻朱汜傲然的坐在那里,从胡轲的眼里看过去,这家伙好像真的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