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这一番擅自的举动,本就让朱元璋非常的不满。他一个搞秘密工作的,竟然在朝堂这种公开的地方递奏本,本就是非常不合适的行为。
再加上当朱元璋察觉到周围臣子们表情绪的变化之后,他心中的不满就又加重了几分。
作为一个皇帝,朝堂上的情况朝着一个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方向进行,这难免会让朱元璋心生怒意。
而后来当朱元璋将毛骧递上的奏本打开一看,他心中的怒火就又盛了一层。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多次旁敲侧击,不要将此事跟李善长挂上钩的情况之下,毛骧这个家伙这一次竟然还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李善长。
并且更让朱元璋感到光火的,则是毛骧这家伙这一次竟然直接把李善长跟胡惟庸绑在了一起。
要知道,自从胡惟庸案爆发以来,朱元璋就一直在尝试将李善长尽可能的排除出这场风暴。
虽然他明知道胡惟庸与李善长之间的交情匪浅,但是自己这一次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像整个淮西勋贵全部一网打尽。
而一旦将李善长也扯入到这场滔天巨案之中,这场以终结相权为目的的浩劫,将会扩大到一个朱元璋暂时根本不想看到的地步。
也就是说,毛骧此次的行动非但僭越了他这一个间谍头子的身份,同时完全打乱了朱元璋先前的部署。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朝堂上朱元璋在越看越气的情况下,罕见的直接宣布了退朝。
而看着皇帝做出了如此明显带着怒意的决定,那就因为毛骧骤然上书一事变得惴惴不安的众人,此刻更是将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上。
在他们看来,皇帝就是要趁着胡惟庸大案,将朝堂上过往所有跟皇帝做过对的臣子,这一次全部一网打尽。
不过这一些愤然离场的朱元璋暂时还没有看到,不过对于他而言,群臣这种剧烈的心理变化,将来终究会以各种具体的方式呈现在他的面前。
此刻看着皇帝陛下怒火攻心的样子,徐达也不好说什么。
作为朱元璋的老兄弟老战友,他十分知晓自己这个‘上位’的脾气。作为特立独行的‘上位’平时很少发火,可一旦他的怒意上来了,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而更加重要的则是和其他人不一样,朱元璋一旦发起火来,你若是不做声还好,可若是只说一些没什么价值的安慰情绪的话,却反倒会让眼前这个‘上位’更加恼火。
也因此徐达并没有直接出言相劝,而是走过去将朱元璋摔在桌案上的奏本拿了起来。
“陛下,敢问这封奏本臣可以看看吗。”徐达沉声问道。
“看吧。”朱元璋扭过头来,当即就应允了徐达的要求。
其实他今天能把徐达也叫到乾清宫来,并且当着他的面做这样一副姿态,也就是想让他帮自己参谋参谋。
当他把奏本摔在桌案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代表着他允许徐达去看看这个狂悖的家伙到底说了些什么。
得到了皇帝的应允之后,徐达这才不慌不忙的将毛骧递上来的奏本在桌面上展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读了起来。
其实徐达心里也很清楚,这份被皇帝重重摔在自己面前的奏本,就是用来给自己看的。
可是现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了,官场上历练久了之后,心里难免会对任何事情都多上一丝谨慎。
“若毛骧这一次所言不假的话,韩国公还果真趟了胡惟庸的浑水。”奏本才读到一半,徐达就抬起头来跟朱元璋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不过朱元璋这一次并没有立即答复他,只是扭过头去重重的“哼!”了一声。
随即徐达继续开始看奏本,当他读到封绩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厉色。
最终徐达完整的将奏本看完之后,他慢慢的将这封奏本合了起来,并轻轻的放回到了朱元璋的桌案上。
“你怎么看。”看见徐达已经把奏本看完,朱元璋立刻问道。
他内心此刻本就十分焦虑,十分迫切的想知道徐达此刻的想法。
“这份奏本里的消息牵扯过于重大,作为主管亲军都尉府的指挥使,探知到这种消息之后自然是需要告知于陛下。
可是他万万不该在朝堂上当着众朝臣的面,把这奏本递交给陛下。”徐达此刻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这正是朕为何如此气愤的原因。这些话是能让旁人听去的吗,现如今朝野上下因为胡惟庸的事情本就极为不安,如果再搭上一个李善长,他毛骧这是想做什么?
是想逼着朕跟满朝官员全部都翻脸吗?”朱元璋的怒火不加掩饰的发泄在了徐达面前。
“别以为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朝臣,他毛骧依旧是咱心里不可取代的重臣。
也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咱,他毛骧是个有能力的家伙,不要让咱把他给轻视了。”朱元璋接着讽刺道。
单从皇帝陛下现在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这对于毛骧这一回的行为极其失望。
“陛下,毛骧上奏本一举固然是不妥,但若他所言非假的话,这其中有些事儿也要引起陛下的重视。”徐达这个时候将话题的重点挪移了一下。
虽然他可以当着皇帝的面去评价毛骧,但一旦涉及到如何去处置这位间谍头子,却不是他应当涉及的事情。
“毛骧这家伙虽然此次行为过分僭越,但他说的话,还是值得相信。”朱元璋给了徐达一个肯定的答复。
“既如此的,那臣请当即去北平赴任。”
胡惟庸手下那个叫封绩的家伙,臣昔日在北平的时候跟他打过几次交道。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朝廷众臣,甚至在整个鸿胪寺里面都属于排不上号的那一位。
可是这家伙却是胡惟庸与蒙古人之间沟通的中间人,先前朝廷多次与蒙古人展开外交活动的时候,这个封绩都在使团之中。可以说此人就是胡惟庸在鸿胪寺里边安插的心腹之人。
现在明知道自己东窗事发,却还把这种人派到长城以北去,这很难不说是胡惟庸最后一搏的打算。”徐达此刻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作为一名和北元打了半辈子仗的将军,他很清楚对方一旦得知了这个消息,势必会采取行动。
到时候本就不太平的边疆,势必又要再度燃起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