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韩国公既有别的看法,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听听。”这一次不等朱元璋开口,对面的徐达先一步开口问道。
“陛下,历来各朝各代分封藩王,无非两种形式,一种便是延续前汉模样进行实封,并适度增强州牧的实力以达到限制藩王的目的;另外一种则是如唐宋一般的虚封模式,藩王照样分封,但其除了名头之外,别无其他实权。
先前陛下与臣等一起商议我大明藩王政策时,也跳脱不出这两种模式。彼时伯温兄尚在,臣记得当年臣还和伯温兄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伯温兄强烈主张效法唐宋虚封诸王,而臣则主张效法强汉,给予藩王适当的权力,让他们在外形成拱卫京都的格局,以免我大明重蹈前元覆辙。
最终因为臣的主意比较适合陛下心意,最终陛下便为我大明制定下了当前这般藩王政策。”说着,李善长站起身来,冲着朱元璋的方向行了一礼,以用这种方式来表明自己对于皇帝圣明的敬佩。
“当时的我们虽然也想着,将这种自周秦以来的分封模式进行改良,然则当时束缚于虚封与实封这两者之间的完全对立,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还能有这样一个更为稳妥的法子。
方才听太子说出此策,老夫只觉得忽然如同一阵狂风吹过,原本弥漫在自己眼前的那道迷雾顷刻间被吹散,一条从来没有设想过,但明显更为宽阔的道路立马出现在了臣的眼前。”李善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完全是对于皇帝陛下的恭维。
作为当年这件事情的主要参与者之一,他深深的知道皇帝陛下以及自己这位昔日的中书省丞相为这件事情耗费了多少心血。
最终选择实封藩王的时候,他们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其中所隐藏的巨大隐患。毕竟前汉的七王之乱,西晋的八王之乱,这都是前人给大明留下的血淋淋的教训。
然则当时内忧外患的环境,实在不允许自己再有其他太多顾虑。当此之时,能够解决眼前能看到的危机,就是摆在他们君臣面前最为关键的问题。
现如今,当年的主要谋划者,陡然听到整件事情还有一条,可以尽可能达到两全其美的方案,这如何让他不为这个消息感到欣喜。
尽管作为一个聪明人,对于别人能够抢先自己提出这样的政策,心里还是有点小嫉妒,但在自己的事业以及整个大明的利益面前,这点小小的嫉妒,并不影响李善长对这个政策的赞誉。
“臣斗胆请问,这样的政策到底是由朝里那位大臣提出来的,今日会议结束之后,臣必当亲自登门向他虚心请教。臣在此恭贺陛下,我大明又出了这样一位智计卓绝之辈,实乃陛下之福,实乃我大明之福。”
多年困扰在自己心头的问题,现如今经过他人的这一番点拨,李善长只觉得自己内心如同拨云见日,压在心口已久的石头,瞬间被这透下的光给击粉碎。
不过此刻虽然多年的忧虑看到了被解决的希望,但是又一个疑惑涌上了李擅长的心头,那便是能提出这样政策的到底是何人?
如今的李善长虽然已经在名义逐渐的退出了中枢,但作为自起事开始就跟着朱元璋的第一谋士,在大明立国之后,更是长时间的坐在中书省丞相位置的朝廷高官,朝廷里的各路官员,鲜有他不知道底细的。
而现如今,他将脑海中可能提出此策的人都过滤了一遍,却遗憾的发现,这些人里面并没有人有足够的智慧去提出这样精妙的策略。
“哦,此人并非朝廷人士。”朱元璋随口一答。
“非是朝廷人士,这么说便是遗落在乡野之间的贤者。还请太子殿下予以引荐,臣一定将此人请入朝廷,为圣上效忠、为大明效力。”朝廷之外还有如此能人,李善长一下子就起了为国纳贤的心。
“咳咳、此人的身份有些不妥,暂时还不到征辟的时候。”胡轲的身份如今十分敏感,朱元璋这个时候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的来历给抖出来,只好用这种方式再加掩饰。
“陛下,这一点臣懂,凡是至今还不肯入朝为官的贤者,其自然有属于自己的脾气。当年伯温兄一开始也不愿做官,要不是臣与皇后陛下多次邀请,恐怕伯温兄一生都不会出山。
臣当年既然能把伯温兄这样的神仙人物都请的动,现如今再去请能想出此策的乡野遗贤,也必然不在话下。”李善长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一刻他内心是激动的,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萦绕在自己脑袋上关于胡惟庸案的苦恼,此时被短暂的抛在了自己脑后。
虽然他很清楚,即便自己将这样的名士延请到了朝廷里做官,也无法挽救因为胡惟庸事件自己在圣上心里跌落的信任。但他还是决心要将此事做好,一来是为了为国尽忠,二来也是为了将自己从最近这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中暂时解脱出来。
这个时候来自李善长接二连三的提问,让朱元璋这边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最终觉得自己实在不好再编什么理由的朱元璋,决定不再隐瞒,不就是一个死刑犯,稍微释放一点有关信息出来也未必不可。
不过这话却不能由自己来说,朱元璋冲着朱标点了点头,那边一直处在待命状态的太子当即体会到了父皇的意思。
“此人现在尚在诏狱之中,韩国公若想与他见面,怕是得在等一段时间才行。”朱标微笑着说道。
他的话一说完,方才欣喜异常的李善长瞬间愣在了那里。不过作为一名以智慧著称的老臣,他的反应速度足够快,短暂的沉默之后,李善长再一次开口。
“启禀陛下,方才臣的话还没有说完。此刻虽然精妙,但却并不适合现在立马实施。若是在第一批藩王就藩时就施行此策,就有些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