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打开了。
床单撕开,系成绳索拖下去,白初禾是从这里爬下去的,她自从摔了几次就怕高得要命,最后不知道是怎么爬下去的。
“前后都找过了,监控显示,小小姐是从昨天倒了的墙那翻出去的...”
“去找。”蒋南州一只手攥住了窗边,低吼道:“把人给我找到!不然你们统统滚蛋!”
一封信压在她平日里做手工的桌边,连同着蒋南州给她的那张畅通无阻的黑卡。
外头开始下雪了。
“哈——湫”
穿着单薄衣裳的少女裹紧了身上那条围巾,从小路沿着山一点点走。
现在要去哪里?
她茫然等了会,忽而见远处山道上清晰的车队灯亮起来,白初禾不做他想,径直往树林深处躲去。
夜晚的太平山灿然灯火,高低错落的别墅群聚集于此,期间的树林与溪水,不过是养护景观的材料。
就像她白初禾,是蒋南州养在别墅里面的景观,他没教她求生的能力,又要放逐她去所谓的自然。
少女茫然走着,没注视脚下突起的砖,狠狠地跌了一跤,白皙皮肤磕在地上,血顺着鼻梁落下来,人一下子昏死过去。
咔嗒。
阴影处有人做了个手势,恭恭敬敬回禀缓缓走过来的男人,“...庚爷,是个女人。”
被打断交易的男人皱眉。
“送宋先生回去,告诉他事情按规矩进行。”
“是。”
杜宾犬被牵着,温顺得不像话,在男人抬手示意后上前来嗅闻,随后发出轻声的狗叫,男人接过下属递来已剪好的雪茄,漫不经心抽起来。
只半支雪茄功夫,狗温热舌头落在白初禾的脸上,又舔又拱,迫使后者睁开眼来。
“好....痛...”
有阴冷男声响起,“叫什么名字?”
白初禾喘息,略略抬眼,火光照亮对方手上十字架型的花体字纹身。
她不说话,旁边人却突然开口道:“庚爷,蒋家消息,似乎在找人。”
此时此刻,太平山,孤身一人的女人。
白初禾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随意将雪茄丢在地上一踩,便跨步上前来捏住她的脸,迫使人抬头的同时,两人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太咄咄逼人的脸了,近乎邪气的下三白眼,鹰钩鼻,薄唇,脸生得很流线型,看起来像是秀台上的模特。
可周庚言并非模特,男人露出残忍一笑,低声道:“真凑巧,我同蒋南州有一笔生意一直谈不下来...”
他冰冷的手探入脖颈,捏住白初禾纤细脆弱的脖子,将人强行提起来。白初禾因头痛目光模糊,伸出手无力地拍打他的手臂。
不痛不痒,反倒像是引诱。
这女人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美,蒋南州还真会吃好的。
周庚言道:“走,我们将人送回蒋家去。”
白初禾嗬响声,“...我同...蒋南州...没关系...”
周庚言歪头冷笑,“是吗?”
一般人可没这个胆子直呼蒋南州,周庚言不好奇这是蒋南州的女人,还是风流债,亦或者是别的。
漂亮的女人很多,清纯的,风情的,火辣艳俗,扒开衣裳来上了床,都只会叫出同样的喘声。
不过五个小时,白初禾就回到了她的房间。
管家忙前忙后,先要人去呼私人医生,又要人去书房送茶水,暖气熏人,里头的两人似乎在谈什么。
周庚言得到满意答复,牵着他随身的猛犬离去。
蒋南州脸色冷淡,还是叫住管家,问道:“门锁住了吗?”
管家犹豫道:“先生,小小姐在外面吃了苦头,不敢了,还是别锁她吧。”
蒋南州没说话,上了二楼,私人医生已经将伤口处理过了,对上他的目光,白初禾脸色发白,说不出话,低下头去。
私人医生道:“先生,伤口处理过了,只是伤在额上,容易留疤。”
他还给白初禾挂了营养液。
蒋南州道:“活该。”
白初禾抬起头来,粉唇颤抖,一双杏眼盯着蒋南州看,说不出来话。
私人医生和管家识趣下去,还不忘关门。
蒋南州缓缓走到白初禾身边,她是被周庚言抱回来的,海藻般长发垂到地上,衣服上掺杂着血印子,叫人心惊胆战。
此刻裹着睡衣窝在被窝里,也脆弱不堪。
男人道:“后天的飞机,你去加州,在此之前,不许出门。”
白初禾听了这话,死死地盯着蒋南州道:“我不。”
蒋南州冷笑,对这青春无知的少女没有半分垂怜,“你会乖乖听话的,如果学不会,我也可以打断你的腿,让你瘸着去加州。”
白初禾闻言露出惧色,又咬牙道:“我走了,你更方便和别的女人睡觉是吗?”
“白初禾,你在,我也和她们上床。”蒋南州觉得疲倦,捏了眉心,又道:“别叫我厌烦你。”
厌烦。
他说厌烦。
八年陪伴,只换蒋南州一个厌烦。
白初禾说不出话来,她伸出手想要抱住蒋南州寻求安慰,但又觉得只会换来对方更深的厌烦。
蒋南州本欲直接锁了窗户和门离开,眼角余光却因为白初禾的动作而凝固。
男人伸出手来,一下子捏住了白初禾的下巴,那东西动手——
白初禾被他猝不及防地捏住,因失控的力道而蹙着脸说痛,一滴眼泪落在蒋南州的手上,将他心头的火瞬而熄灭。
他甩开手,匆匆离开。
白初禾喘息片刻,回头来跌进床垫,因头痛又昏过去。
梦里又回到车上,只不过这一次蒋南州并未接电话,汽车撞到对面水马,火光冲天。
谢佳楠的血溅在白初禾脸上,她缩在后座里被束缚,一声声喊妈妈,一开始有人应答,后来无人应答。
白初禾睁开眼睛,她一身汗,下了床游魂般拔掉针管,不顾手疼和地上的血,踉踉跄跄去开门。
门没开。
她不甘心地锤门,又拽门把手,门被强行拽开,是一堵早已砌好的墙。什么时候砌的,白初禾不知道。
是那日日夜夜的欢爱时分间隙,还是她回家来的这几个小时?
蒋南州做事手段雷霆,当年也不会拍板从如狼似虎的一群所谓亲戚里面抢她回家来看护。还将属于她的那份遗产保存,打理妥当,准备等她长大给她。
白初禾都快忘了,只当他是全心宠爱自己的小叔叔。他看护她长大,夸她漂亮,说她聪明,又讲全天下,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她不过是个少女,自然天真烂漫,私心以为真的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长大之后,便也顺理成章的对他动心,如今看来,是她摆不正位置。
少女缓步回到桌边上,看见那份甚至没有被打开的信,她还记得信上的首行话——
“小叔叔,我喜欢你,你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吗?”
一点点,只要一点点。
白初禾将信拿起来,泪流满面,撕得干脆。
小叔叔教她摆正位置,那她就摆正给他看,看是谁先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