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门口有风树守着,梨儿便偷了个懒,跑下来玩雪了。
见江姝柠出来,她颠颠地跑了过去,“小姐,您看奴婢堆的雪人!”
梨儿跑得快,没有注意脚下的路。
鞋底踩了块碎冰,脚一滑,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江姝柠:“……”
不等她走过去,梨儿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笑嘻嘻地说:“小姐,没事儿,奴婢穿的厚,不疼,咱们赶紧上车吧!”
路上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丢死人了!
等她们上车,车夫阿四放好车凳,手一撑坐在了车辕上,“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太子府。”
“诶,您坐好喽!”
梨儿疑惑道:“小姐,怎么又要去太子府,咱们早上不是刚去过吗?”
江姝柠打算去给太子妃抽个血。
只有解了毒,让她成功怀孕,萧承渊的计划才能算得上天衣无缝。
“我之前教了你抽血,这么久不练,你还记得怎么抽吗?”
“奴婢记得!”
梨儿知道自己不聪明,为了不辜负小姐的教导,私底下偷偷摸摸地拿自己的胳膊练过。
她一边念着步骤,一边用手比划动作。
江姝柠不经意一扫,看到了她手背
有些青肿,还有几道血痕,应该是方才摔倒时擦到了。
她抬起下巴点了一下,“我袖兜里有药膏,你拿出来自己擦擦。”
梨儿不太在意,大.大咧咧地用帕子一擦,“小姐,奴婢皮糙肉厚,这点伤没两天就好了,根本没必要浪费您的药。”
“一会儿你是要给太子妃抽血,万一手抖了,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江姝柠故意吓她。
梨儿眨了眨眼,咽了口唾沫。
她把手伸进江姝柠的袖兜,拿出药膏。
江姝柠看见瓶子的颜色不对,想提醒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算了,皇后送的药膏她看过了,对擦伤肿痛也管用,至于效果——
居然是出乎意料的立竿见影!
药膏是青绿色的,冰冰凉凉。
梨儿抹上后感觉火辣辣的刺激瞬间消失了,动起来也没有方才那么疼了。
“小姐您真是神医,这药膏要是拿出去卖,千金也有人买!”
她把江姝柠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仿佛转世的药王菩萨。
刚开始,江姝柠听的心安理得。
药虽然不是她的,但她的医术却是有目共睹,嗯……还算不错。
但到了后来,梨儿吹的牛都快崩了,她再厚的脸皮也听不
下去。
“咳咳,你拿错了药,这瓶是皇后娘娘赐的……”
啊?
梨儿张大了嘴巴,反应过来后尴尬的想跳车。
江姝柠笑了笑,“把药拿过来我看看。”
中草药制成的药膏,按理说不会见效这么快,除非里面还添了别的东西。
她把药膏放在鼻子底下,闭上眼睛,心无旁骛地闻了片刻。
海月,杜若,莲心,秦艽……
江姝柠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里面有味道的草药她都闻了出来,但那股清淡幽冷的香味让她很是陌生。
这般好闻的草药,她不该没印象。
江姝柠索性进了实验室,去做药物分析。
……
江远安离开酒楼,片刻不敢耽误地回府。
皇上并没有收回之前赐他的文信侯府,只是摘下了牌匾,换成了“江府”。
街道尽头,一辆马车拐了弯,正朝这边驶来。
江府占地面积很大,这条巷子只有他们这一户人家。
随从眯眼一瞧,随即快步追上江远安,“老爷,好像是成王爷的马车。”
江远安停下脚步望了一眼。
距离有些远,他这个老花眼看不太清。
“你想办法拖住他!”
说罢,江远安小跑着回府
,直奔后院。
那里有一处十分破旧的屋子,是江婉泠如今住的地方。
往日的风光不复存在,只剩狼狈。
府上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她脾气不好,得罪了大半。
如今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屋里光线昏暗,阳光全被房后的那棵大树挡住了。
江婉泠躺在破旧的,动一下就会吱呀晃动的床板上,神情呆滞恍惚地望着窗户。
她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点完好的地方,皮肤全部溃烂化脓,血肉模糊成片。
身上仿佛被千斤重的马车压过,疼痛从骨头缝里滋生,宛如藤蔓般疯狂生长,仿佛有一把火燃烧着五脏六腑。
这里分不清白天黑夜,江婉泠不知道自己多久滴水未进了,她只知道自己虚弱的随时会死。
但她不甘心。
她还没有得到萧云霆安全到达巴州的消息。
下人送饭都是放在门外,连进来看一眼都嫌弃。
江婉泠眼珠子僵硬地转动,舔了舔干的起皮的嘴唇,掀开被子下床。
“咚——”
她双腿无力支撑,摔在了地上。
江婉泠尝试着站起来,但根本使不上力。
她急促地喘息,指甲抠进了砖缝,咬着牙,缓慢地朝门口爬行。
“嘎吱”一声,门开了。
看见眼前凄惨的景象,江远安愣了一下,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江婉泠宛如看见了救星,眼里的光死灰复燃。
“爹,爹,泠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救救泠儿……”
她现在一无所有,比地上的蝼蚁还要卑贱,不如一死了之。
但真的感受到当死神临近时,她又害怕了。
晚上睡觉她都不敢闭上眼睛,外面呼啸的冷风灌进屋子,就像是索命的恶鬼在哭嚎。
江婉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揪着江远安的衣服下摆,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远安不是心肠狠的人。
现在匍匐在他脚下,苦苦哀求的人是他的女儿,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说心里无动于衷是假话。
他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搀着江婉泠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父亲!”
江婉泠仰头看着他,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江远安扶她坐在凳子上,开门见山:“我交代你一件事,要是办好了,我会让人送你去乡下的庄子。”
不等他音落,江婉泠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您说,泠儿答应您!”
只要能活命,她什么都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