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星·纽加哥】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四日】
【空无一人的葬礼·其一】
至此,一切的材料都已经收集完成。
齿轮看着那一枚立方体在齿轮之中转动,咔嚓,咔嚓,多好,这才多久,她就已经找到了自己需要找到的东西,这个立方体之中存放着一具尸体,一个已经死去的神明,而这尸体之中存留的东西,正是她,已经祂们,都想要得到的。
只是和另外几位相比,齿轮的渴求并不是那么高,和这一具尸体相比,她更需要完成的事自己的契约,自己的约定,对于别的争夺,她反而不大在意,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需要什么,才是她最注重的。
包括现在。
将‘二阶堂野野’这个人送到另一个时间的力量,她只能够想到一个,而这一切都能够对得上,因此,她便开始寻找这个东西,在一九八九年,在【祂】死去之后,祂的尸体一直都处于一个失踪状态,没有人能够找得到,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随着一份掩盖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并非毫无方法。
从正常的时间倒推回到过去,从联系的时间之中找到窥探那一天的可能性,从而得到尸体的位置,以及,得到这份遗物的方法,和别的权能不同,本质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唯一性,以及,不可重叠,两个本质不会重叠在一起,这是规则,这个规则建立在一切基础之上,不容违反。
位于樱岛的‘折翼牢笼的枷锁之鸟’,将筹码放在了一九八九年的子规身上,齿轮对祂并没有多少太大的了解,在黑幕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每一个天使都以为黑幕是祂们共同的努力,就连那个负责制造黑幕的天使都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上,天使们完全不知道在樱岛这个国度之中存在着什么,祂的方式便是将那个叫做子规的人从樱岛之中送到五十星,再随着时间的变动去到‘祂’死去的那一天,以此来寻找方式。
位于九州的‘不存在的破灭国度’,这位拥有‘启示录’的本质,并没有直接将筹码押在某个人的身上,祂只是将记录的视点放在这里,放在二阶堂野野的身上,放在子规的身上,放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如果让齿轮来评价,那么,这位本质应该是最为狡黠的,祂并不在乎自己行为的评判,只是因为习惯,便这么做了。
至于‘诚挚的混沌善意’,一个已经死去的本质,一个已经死去的神,从三十多年前开始,祂到底做了什么,一直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自从那一天之后,一个失去了本质的国度,在没有任何庇护的情况下,本应该在无尽的非自然之中被吞噬,可是五十星这个国度就这么一直存续到了这个时代,在一切目光之中存续到现在,祂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启示录的目光已经隔断了,真不枉我用了这么几次污染事件来分散它的目光。”齿轮自言自语,等待着齿轮和立方体的转动,“用所谓的‘诗歌’来标定时间锚点,这个想法确实很好……嗯,如果不避开祂的视线,还真的挺麻烦。”
——但是现在不同了。
“启示录在你的手上,是的,但是这上面的内容,可不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够看见。”
——模仿,然后学习。
通过诗歌作为特殊的锚点来锁定视点、时间和空间,这个方法并非不能复刻,需要的,是一个用来作为固定的方式,而她所使用的方式,是【章节】,从那位本质身上学来的方式,名为章节的锚点,而在一段时间之前,她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然后,到了最后,到了最后的步骤之中,她所要做的就是,放手。
——咔嚓。
齿轮再次转动一次,那一个小小的立方体终于承受不住属于齿轮的力量,裂开了一道缝隙,而也是在这个缝隙出现的那个瞬间,混乱的景色就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在这一片荒凉的地上,树木拔地而起,涓涓细流绕过尘土,混凝土地面构筑路径,黑色的丝线引导着一片自然,砂砾堆积,宛若一个小小的丘陵。
在这荒凉的世界之中,名为‘生机’的景色正在构筑。
这是那具尸体留给这个国度最后的小小礼物,被存放在立方体之中的事物在立方体被破坏之中,以一种能够被现实接纳的方式进入到了这个国度,进入到了这个荒凉的地方,这边是那位已经死去的本质所想的吗?以一具尸体将充满死寂的地方再度呼唤起生命的活力,不论怎么想,都不是一件特别划算的事情,当然,这只是对于齿轮而言。
然后,在这一片自然之中,一条巨大的船冲了出来。
——那是一条由钢铁和机械构筑出来的船,不需要船帆,也不需要船桨,船的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机械,它的出现很是突然,也毫无根据,就这么随着立方体的破碎出现,在接触到现实的那个瞬间,那一条船就开始缩小,在几次呼吸的时间之中就缩小到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程度,然后失去声音。
齿轮没有去注意那一条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一条船的存在与否都不重要,她等待着立方体完全被齿轮解构的时刻,再具体一点,她在等待这一具尸体完全被抹去的时刻,但是,从立方体的拆解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她没有得到任何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怎么回事?”齿轮皱起眉,“祂难道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手?真的就这么死了?把尸体藏起来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单纯的给自己存一个棺材吧?”
很显然,现在这个问题,没有人会来回答她了,没关系,她也不需要有人来回答她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立方体之中还没有新的污染被析出,到现在,也只是将立方体之中储存的物质释放出来,这是一个被压缩起来的小小世界,一个被命名为坟墓的小小世界。
不对,齿轮知道,自己不应该用自己的思维来推测那位已经死去的本质的想法,三十多年的时间,以及本质之间绝对的区别,这就决定了自己和祂永远不可能有任何的共鸣,她讲这些思绪排出脑海,然后,等待。
等待这个充满生机的自然世界在一片荒芜之中构筑起来。
——总有一天,哪怕是荒漠之中也能够生长出嫩绿色的枝丫,总有一天,哪怕是充满随时的道路上也能够充满花的芬芳,神说,世界本应如此,美丽,自然,漂亮,令人向往,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才是人应该停留的世界,不被污染,不被干涉,从最初的一粒种子开始,由时间和血液灌溉出来。
——现在。
然后,就是现在,立方体破碎了,坟墓消失了。
六个面的世界覆盖在了这一片荒芜上,一个崭新的,停留在现实之中的世界诞生了,这里有着树木,有着芬芳,就像是童话故事书中记录的那样,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
“你只是想要这样的世界?”齿轮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不,应该说,拨弄着李的手指,她将自己的那一顶帽子向下拉了拉,“我们之间应该没有怎么说过话,在过去的时间,在过去的末日之中,我们也没有碰过面,我和你们有着本质的不同,我并没有国度的牵挂。”
“我不像是樱岛的那位,九州的那位,还有你,我不像你们,我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国度而变得受拘束,也不会被人类这个概念束缚起来,在过去的这些年,和你们相比,我才是最自由的,看见了吗?你们都是错误的,你们都是错误的……只有我才是正确的,等到启示录到来的那一天,你们才会是失败者……”
她停顿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看看我,一不小心就说过头了,对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东西,我们不应该有太多的情绪,毕竟,你又听不见。”
齿轮,齿轮,一个接一个的齿轮。
“但是,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世界,我也不会让你成功建立起来的。”她转动了自己的手,更多的齿轮转动起来,将这个刚刚诞生出来的、充满生命力的森林绞碎,“当初我不能够让你的‘生’得到灭亡,那么,我也不会让你的死变得安宁,你以为将自己的一切散落回到这个国度就可以了?不,不可能。”
齿轮看着立方体彻底泯灭在空气之中,看着这树林开始倒塌,笑出了声,时间差不多了,在今天,二零二二年的十二月四日,按照商量好的时间,今天是属于‘祂’的葬礼,在三十三年前死去,在今年举办的葬礼。
可能会有点迟到,没关系。
因为,每一个来到这个葬礼上的宾客,或者物,都不是带着祭奠的心思来的,每一个来到这个葬礼上的宾客,他们想要的,是这场葬礼之中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