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中残留着姜茹雪的痕迹,处处还彰显着另一个女孩的气息。
姜茹雪上了高中,彼时戚择父母刚刚去世,戚择孤身一人接手偌大的公司,每天都精疲力竭抽不出任何心神来关注姜茹雪。
他意识到姜茹雪年岁渐长,他顾不上她,公司中又渐渐有人说闲话。戚择自觉自己确实应当避嫌,便将女生送到了寄宿式高中,只假期放假时,会将姜茹雪接回家里住。
戚择进入姜茹雪的房间,她的衣服买了很多,放在这里很多都穿不上。戚择抽出姜茹雪没穿过的一件睡衣,看着空荡的房间,轻轻叹了声气。
他从未想过对姜茹雪发脾气。
…
淡金色的睡衣穿在少女身上有些空荡,裙摆遮过了小腿,衬得女生有几分易碎感。
客卧很整洁,家政隔段时间会来清理卫生,白色的被褥散发着轻软的香气。她有些自惭形愧,觉得身下的床褥软的厉害,女生陷进去,像被围困在网中的蝶。
她没有说谎,在听到电视中那个名字时,熟悉的记忆电光一样闪现在脑海中,又迅速游鱼一般褪去湮灭。
她下意识觉得那是她的名字,随之出现的还有两个字。弟弟,她想起跌跌撞撞的黑暗中,刺鼻欲惹人呕吐的气味缠绕在鼻翼,她挣扎的跌落,翻滚,心中想着弟弟。
她要找到她的弟弟。
记起名字并未让她获得太多安全感,身后像是有无数双手拉扯着她,只差一点就要将她拖拽进黝深的淤泥里,堵塞住唇舌,捆缚住四肢。她惊惧的时刻警惕,像是暴露于野外日日无法安心的动物。
这个房间短暂的变为了一个保护壳,将她覆盖在其中,少女终于获得片刻安宁,沉沉坠入梦中。
胃部烧灼的疼让女生的意识渐渐清醒,窗外的天蒙蒙亮着,稀薄的光透过窗帘洒在她的身上。
被子堆叠在一边,双人床上只陷落了一侧,她整夜没有盖被,冰冷僵硬的手脚好半天没能缓过来。
卧室没有卫生间,她推开门,昨晚未曾参观整个公寓,她凭记忆中的布局,本能的推开一间房门。
马桶盖被掀开,少女弯折着腰,胃里翻滚着酸水和昨夜的食物,身体黏重,眼前一片花白的噪点。
好半响,她回过神,冲走了秽物,她在洗手池冲洗着双手,镜子中倒映出的少女脸色苍白。
走出卫生间时胃部依旧在揪痛,她穿着不合脚的拖鞋,没注意被绊了一下,膝盖便接触到了冰凉的地面。
女生狼狈不堪,像是被带回家好生养着却不能适应的流浪猫。不知是否因为她弄出的动静有些大,不知何时站在客厅另一边的男人走过来,单手扶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被放在了沙发上,好一会耳边幻听的噪音消失,缓了过来。
少女的手中被放了一个杯子,杯中是温水,她垂下头,小口啜着。
戚择打了一通电话,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手掌支着额头,过了一会门铃被按响,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人手中拿着箱子,大衣裹挟着冷气,金丝眼睛进入室内后晕了薄薄的雾。他与戚择很熟稔,与戚择简单交谈了几句,向她的方向看来。
男子的视线在注视到她时,眼底升起讶异情绪。他推了推眼镜,收敛起外露的情绪。
沈越凌晨五点接到戚择的电话,只听到对方让他到公寓来一趟。沈越是戚家的私人医生,几年前开始接手了姜茹雪的病情,他本以为戚择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一定是因为姜茹雪心脏病发作了。
匆匆赶来后,却在门口听到戚择截然不同的解释。戚择像是不知怎样对他开口,脸上带着几分迟疑,对少女的身份遮遮掩掩。
沈越向客厅中看去,沙发中的少女穿着与姜茹雪相似的衣服,沈越一时没能分辨出,之后才察觉凌晨五点出现在戚择家中的是他未见过的陌生少女。
沈越看向戚择的视线不由带上两分调侃,成年男性身上发生什么都不意外,只是这倒是沈越第一次见到戚择的女人。
戚择抿着唇,知道这样的情景让人误会,他想要解释一下,可又似乎没什么可解释的。
也许是因为职业为医生的人骨子里都带着温和,她看着沈越走过来,问她一些问题,又接触她的肌肤,将脚上渗血的绷带换下来,重新上了药。
女生温顺的配合,看不出抵触。
沈越身上没带胃药,但他从戚择的药箱中找到了,让女生吃了两粒。
半个多小时后,沈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插着大衣的外兜,准备回家。戚择将他送到了门口,沈越站在玄关处,顿了顿,压低声音,“她是什么人?”
戚择抿唇,两秒后答道,“我女朋友。”
沈越迟疑着,组织语言,“你女朋友减肥太过了,今天一下子吃了太多东西,胃受不了。”
他拍了拍戚择的肩,隐忍的劝阻道,“你别玩的太过了。”
少女依旧穿着那件淡金色的睡衣,后背开的有些低,他换药时看到了些痕迹。沈越下意识想错了方向,以为那是特殊的情爱留下的伤痕。
戚择微怔,解释已经没必要说出口,沈越关上门,离开了公寓。
戚择后知后觉从沈越的话语中意识到,是他端给她的那碗面将女生害成这样。
他对少女本来就不够细心,可她偏偏稍不留意一碰就碎。
吃了药,她觉得自己好受了很多,流失的力气也渐渐恢复,只手脚依旧冷冰冰的,还没有回暖。
她看着戚择向她走过来,升起些不安,“对不起,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她心里知道男人并不在意她,随时都会将她丢弃,因而小学生一样站起来,手指拽着裙摆,同他认错。
戚择伸出手背,贴在少女额头上,试了下女生的体温。还有些低烧,之前已经吃了退烧药,现在不能再吃。
“是我该对你道歉。”
男人低声说道。
她吃了胃药,药效上来,有些昏昏欲睡。女生回到客卧,又昏沉沉的睡了会,睁开眼后感觉身上粘腻腻的,出了些薄汗。
她的被子被盖上了,起身后闻到身上的味道,药味和酸味混在一起,简直像是刚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她分不清现在是几点,推开门却看到戚择坐在沙发中,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戚择没有去公司,看到女生走出来后站起身走进厨房,几分钟后端了一碗粥出来。
粥旁边又放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药,“吃完饭把这些药吃了。”,戚择坐在女生的对面,看着手机上推送的新闻,等着她吃完。
期间戚择抬眸看了少女几眼,终于在对方吃完药后无法忍耐,“去洗个头吧。”
男人有着轻微的洁癖,戚择都不清楚昨晚他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将脏兮兮的女生带入自己的领地。
一夜过后,让人容易染上冲动的酒精代谢干净。戚择看向女生一双擦伤上着药的手,站起身,“过来。”
戚择没有帮姜茹雪洗过头,从前姜茹雪还小时,那是妈妈与她做的事情。后来姜茹雪长大了,兄妹俩也没做过这样亲密的事。
戚择接了水,试了试水温,叫女生走过来。都说被遗弃的动物会更加乖巧,被称作弃猫效应。这些特质都从女生身上显现出来,她安静的像一团空气。
女生纤细的腰肢弯下来,如同被雨水打湿颤巍巍弯折的花茎。她听着戚择的指示,将头发放入水中。
男人粗粝的手指穿过女生的头发,将缠在一起的发丝一点点梳开。他的动作不太熟练,因此不小心便揪疼了女生的头发。
女生没有呼疼,只是指尖紧张的攥紧了。
戚择下意识放缓了力气。他沾了洗发水,神态严谨的像是在进行什么重要工作。男人细致的将少女的头发一缕缕洗干净,花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女生的腰肢轻轻发颤,快要支持不住。
水换了三次,才不再浑浊。
湿漉漉的乌发黏在肩头,洗发水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她用戚择给她的毛巾揉着头发,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过来。”
被使唤的小狗一样,她向沙发走过去,被戚择按着肩坐在沙发上。
吹风机接通了电,发出呼呼的声音,吹出温暖的风。女生盯着形状奇怪的吹风机,像是看着一个小怪物。
她又警惕起来,被戚择按着手臂才没跳起来逃走。女生清凌凌的眸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戚择,无声的求饶。
戚择眼眸升起两分疑惑,少女并不是对所有事物都陌生戒备,他因此窥到些什么,或许她只对从前未见过的事物感到威胁。
女生来历不明,少女还在卧室睡觉时,戚择已经让人调查了对方的经历。警局没有任何失踪的档案能与她联系起来,那一晚巷口的监控器坏了,找不出与她身份相关的任何线索。
她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幽灵,戚择未对她起疑,是因为那晚将她送到医院后,医生对他说,若是再晚几个小时,她就救不回来了。
如果戚择未曾救她,她会因寒冷和失血死在肮脏的巷子中。
“这是吹风机,你头发湿着,会生病,你要把头发吹干。”,戚择耐心的解释道。
可女生还是有些抗拒。
戚择只能无视她的拒绝,将女生压制在原地,打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温热的风吹在耳边,有些倦怠的舒服,少女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跪坐在沙发上,眯起了眼睛。
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了开门的声响,姜茹雪终于在第二天自己回到公寓,她推开门,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勉强勾起笑意,想要同戚择认错和好。
手中早餐的袋子落地,姜茹雪睁大着眼眸,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陌生的女人穿着她的睡衣,黏黏腻腻的挨在他哥哥身上,而他的哥哥,在给那个女人吹着头发。
两人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她。
戚择先注意到了姜茹雪,他动作一顿,下意识关上了吹风机,喉结上下滚动,“茹雪,你回来了。”
姜茹雪走过来,眼眶泛起红,指尖掐进了掌心中的肉里,她走到两人面前,仔细看着那个少女。
多可笑,在细致的看清她的容貌后,她居然在少女脸上找到了与自己的两分相似。
在姜茹雪伸出手,向她打过来时,她的眼眸闪烁了一下,迟疑片刻后抑制住了身体的本能,任由姜茹雪打在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少女的脸偏向一边,唇边洇出血迹。
姜茹雪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沙发上未曾丢弃的垃圾。姜茹雪看着戚择,脸上激烈的情绪淡去,悲哀和痛苦缠绕在眼眸里,“你让她穿我的衣服?戚择,你真恶心。”
姜茹雪离开了。
戚择没有追上去。男人沉默的站在原地,半响看向沙发上的少女,她的头发还没有吹干,不叫疼也没有哭。
“茹雪被我宠坏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一会我让助理送些新的衣服过来。”
少女仰着头,看向他。戚择以为她会觉得受伤,会羞耻难受,或者对他升起些怨气。
可女生迟疑着,将手指放在了睡衣细细的吊带上,缓缓褪下吊带的一边,“您要,现在让我将衣服脱下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没脱没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