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张桂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时的社会就跟那残酷的猛兽似的,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无辜的生命。
“你们这一代的娃娃可是生在了好时候,比以前幸福多了!”
环顾四周,见众人俱是面色凝重,张桂芳轻叹一声,摇摇头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接着说满家,好不容易养活的小儿子也没了,满家老两口深受打击,当时差点儿跟着儿子一起走了。
我刚去街道办工作的时候,听附近的老人说过,自从埋葬完小儿子之后,俺家老两口整日以泪洗面,那满家老爷子明明才40多岁,却已满头白发,脊背佝偻,满家老太太更是直接疯了,整日抱着个枕头喊儿子。”
听的人有什么感触张桂芳不知道,但她说起这个事都有些不落忍了。
“那满缸又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老两口捡的?”张宇忍不住猜测到。
说起这个,张桂芳都觉得有些巧了。
“这事儿还得从满家老太太说起,自从小儿子没了之后,老太太不是疯了吗?
大夫都说那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他们当大夫除了给开一些养血安神的药,平日再辅助一些针灸之外,其他的也没啥好办法,最重要的还得是她自己能看得开。
但接二连三的痛失亲生骨肉,换做谁谁能想得开呀!
治了两年,老太太的疯病一点儿都没有起色,反而越发严重了。
后来甚至只要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在胡同口玩儿,就要冲上去抱孩子,说那是她的孩子。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满家的事儿,一次两次还能体谅,但是次数多了,就有些受不了了。
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不是,每次看到孩子被个疯婆子吓得哇哇大哭,纵使有心体谅,但难免会有些怨言。
满家老爷子也害怕媳妇儿伤到了孩子,没办法,就只能将老太太关在家里。”
张桂芳说的有些口渴了,就稍微停了一下。
“后来呢?”正听的起劲呢,突然没了,赵峰忍不住追问道。
看着自家大儿子那没眼色的样子,张桂芳忍不住白瞪了他一眼。
自家大儿子一直找不到对象,有时候真不怨人家姑娘看不上他,全是他自己作的。
见此,张宇非常有眼色的将手里刚到的温水递了过去。
张桂芳喝了口温水,润了润口,满眼赞赏的看了一下张宇,果然,还是小宇最体贴。
然后在几个孩子渴求的目光中,张桂芳继续说着满家的事儿。
大概有两三年,满家老太太都没怎么出过门儿,老爷子平日也是深入浅出,原先开的糕点铺也不开了,直接将铺子租给了别人,靠着铺子收来的租金勉强度日。
但老爷子到底是一个人,就算是不需要出去挣钱,但老太太疯了,平日里的油盐酱醋免不得需要老爷子一个人操持,这就需要时不时的出趟门儿。
有一次老爷子饭做到一半儿了,发现家里没盐了,就准备出去买个盐。
想着媳妇儿正在屋里睡觉呢,往常一睡最少得俩点儿,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自己只是出去买个盐,一顿饭的功夫就回来了,就没锁门。
结果谁也没想到,老太太那天突然一醒了。
老爷子前脚刚出门儿,后脚她就打开了大门。
在胡同里晃悠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晃悠到了一个死胡同,然后就碰上了一个被人打断腿,躺在地上等死的青年。
老太太一看见那青年,便抱着喊儿子。
也不知道她一个老太太哪来的力气,硬生生的将人给弄回了家。
家里没锁门,老爷子到底是不太放心,买了盐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一回来看到门口多了一行拖拽血迹,吓得不行,还以为自家媳妇儿伤到了其他孩子呢?
赶紧推门进去,然后就看到家里多了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
老爷子本来是不想管的,毕竟那时候太乱了,稍微一不注意就会给自家引火上身。
看青年这样子,也知道八成是得罪了人。
但老太太不管,抱着那青年就喊儿子。
看着那躺在地上的青年,不知道为啥,老爷子突然想到了自家小儿子。
要是……要是自家小儿子还活着多好。
看着媳妇儿一脸欢喜,张罗着烧水给青年擦洗伤口,一点儿都不像往日那疯癫样子,老爷子也是不忍心了,想着都这样了,他们两个老不死的活着也没啥指望了,媳妇儿愿意救就救吧。
要是真出了啥事儿,他们老两口一起走就行了,免得他他还得担心自己哪天要是先走了,留下媳妇儿一个人怎么办。
就这样吧!
救他一条命,也是为了三个孩子积德,希望三个孩子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不要再碰上他们这样没用,连替他们报仇都做不到的爹娘了。
于是,满家老爷子清理了路上的血迹。
满家发生的事儿,邻居们都看在眼里,虽然担心惹祸上身,那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大家也都没多说什么,默默的替她瞒下了这件事儿。
因为老太太疯病犯了的时候,经常会弄伤自己,所以家里常备着各种伤药。
经过这几年的折腾,老爷子在处理外伤方面也都是熟手了,给青年上完药又包扎好之后,两个老人烧了一大锅水,给那个年轻人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上的血,又给他换上老爷子的旧衣服,然后将那身血衣扔进灶台里烧了。
在给他擦洗身子的时候,老爷子无意中看到了那年轻人脚上的胎记。
那胎记和他们早年丢的二儿子脚上的胎记,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看到胎记的那一刻,老爷子泪流不止,守了年轻人一夜,待人醒过来之后,就迫不及待问他小时候的事儿。
那年轻人被他问的一愣,但也知道是满家有夫妻救了他,就将自己之前的事如实告知。
据那年轻人,也就是后来的满缸所说,他上面有六个姐姐,他是家里的独子,母亲在在一个贵人家给人当佣人,每月回来一次,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前段时间母亲莫名其妙的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