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你就会说实话。”赵大妈一点儿都不带客气地收下了赵大爷的称赞。
那副得意的样子,看的赵大爷忍不住撇嘴,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被老两口这么一闹,孙老爷子眼中的哀伤也被冲散了不少。
这时候张宇也凑过来安慰他:“孙太爷,您就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您身体好着呢,别说是来年的春天了,就是二十年之后的春天,你也一定能看得到。”
看到张宇出声,几个大人重是直接笑着问孙老爷子:“您难道不想看看小宇他们这一辈生的孩子长啥样吗?”
想,怎么不想呢?
但孙老爷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能活这么大岁数,多数要得益于早些年富裕生活给他养好的身体基础。
但再好的基础也挡不住岁月的磋磨,更何况接二连三的丧妻丧子之痛,更是损伤了他的元气。
他能活到这个年岁,都已经是想不到的了。
谁知道还能够再活多久?
见儿女的次数,也已经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想到这里,孙老爷子抿着嘴,就是不肯松口说不去了。
看到孙老爷子这样,众人也跟着沉默了。
他们都希望孙老爷子能够长命百岁,嘴上也一直在安慰孙老爷子,但是虽如此,他们却也知道孙老爷子的年岁是真不小了,这个年岁的人突然之间有点儿什么情况,是真的不好说。
面对孙老爷子的执拗,众人只能勉强同意让他去。
几人虽都想跟着,但孙老太爷不乐意身边跟着这么多人,劝告了一次又一次,才勉强同意让张宇和赵峰两个孩子跟着他。
众人不放心,但是别看跟老爷子平时很好说话,对待张宇他们这些小辈儿更是循循善诱,但是一旦他真的下定决心,就很少有人能再阻止他。
几人没有办法,只能趁着哪天天气好,然后由赵文卓帮着找了一辆小汽车,一行人看着他坐上汽车才稍稍地放了一点儿心。
从出发之前,孙老爷子就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包里的东西,这是儿子生前最喜欢的,这是女儿想要的,这是他觉得好吃,想让儿女也尝尝……
在孙老爷子一遍又一遍的检查中,终于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车子停在陵园不远处,张宇将孙老爷子搀扶下来,一步一步往深处走。
孙老爷子年纪大了,体力不足,走到三分之一便开始有些气喘了,张宇和赵峰就想要把孙老爷子背上去。
孙老爷子摇摇头,拒绝了两个孩子的好意。
他想要走过去,想要亲自走过去。
看出了他的想法,张宇只能搀扶着他慢慢走。
走几步,歇一歇。
走进陵园,张宇突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它虽然同样代表着死亡,但却是唯一一个让人感受不到死亡阴寒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一幕,张宇突然想起后世网络上很多人说的话。
他们说自己畏惧死亡,害怕坟墓,对象征着死亡的一切东西都下意识地敬而远之,但却唯独不害怕,不畏惧烈士陵园。
烈士陵园会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中国人多上一种安全感,就仿佛身后有了靠山那样,就仿佛就算是真的碰到妖魔鬼怪,也仍然可以受到先辈们的庇护,就像是孩子,被家长护在身后那样。
那种安心感无法言喻,但却时时存在。
重生这两年,很多东西张宇已经忘了,但有些东西却一直记忆犹新。
就比如他曾在后世某个网站上看到有人发起的一个问答——在距离某个小区非常近的地方有烈士陵园,你还会买这个小区吗?
他记得就有网友是这么回答的:“当然会买,我不怕这个,我之前租了个房子,从我房子那儿就能看见当年死难烈士万岁这几个大红字,字后的山坡上依次是无名烈士墓。我在家里也能看见他们的,我刚刚在手机地图上量了一下,我当年住的地方离烈士墓只有450多米。
那地方可热闹了,门口的广场上唱歌的,跳舞的,还有吹拉弹唱的。往里的纪念广场上放风筝的,玩滑板的都有,晚上夜跑的散步的多的是。
烈士陵园,我为什么忌讳这个,他们用生命换来的,他们想看到的不就是这副场景吗?
就假如我晚上碰见贞子等等这几个阿飘,我可能会被吓得拔腿就跑。
但碰到……说不定还会跟他们告个状,老爷爷,刚才有个贞子吓我!
这地方伱又有什么好怕的?”
一边回忆一边走。
走到一处墓碑前,孙老爷子停下了脚步。
眼前这几个墓碑,里面埋葬的都是他的亲人,几个儿女几乎同时牺牲,他受不了打击,当时就垮了。
为了能安安他的心,几位好友替他发出了申请,想将他的几个儿女埋葬在同一个陵园里。
看着墓碑上儿女们的照片,孙老爷子眼角有一抹晶莹一闪而过。
他轻轻抚摸着墓碑上儿女的照片,脸上满是怀念与悲伤。
孙老爷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小声地开口到道:“闺女,儿子,爹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爹现在过得很好,你们别为我担心。
街坊邻居对我也都很照顾,国家给我的补贴每个月都不完,你们在
你们要是缺就给爹托梦,爹也好给你们送来……”
孙老爷子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了一句:“我现在都这个年纪了,也不知道能再来看你们几回,你们在
也能好好看看这日子是不是跟你们想的那样?”
张宇默默地背过身,擦掉眼中的泪水。
看着墓碑上那一个又一个年轻的面孔,看着那些甚至没有名字,没有出生年月,只有一个牺牲时间的墓碑,张宇沉默了。
为了这个国家,有多少人再也没有能看到太阳升起的样子。
他们托举着这个国家走过黎明之前的黑暗,向着黎明进发,但自己却永远地倒在了黎明之前。
一寸山河一寸血,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