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九 亲父子

“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说他们能不能过来,就算是过来了,也不用怕。”王连胜一边安抚妻子,一边回忆起了当年的事儿。

当年他之所以会出去当兵,小小年纪为了生活出去搏命,大部分原因在于那些所谓的家人。

老爷子和老太太偏疼大哥和小弟他们,为了给两人盖房子娶媳妇儿,早早的分了家。

其实说分家也不对,与其说分家还不如说将他一个人赶出家门,毕竟那些人说是分家,但大头的财产还在老爷子和老太太手中,只不过是口头上说了一下罢了。

至于那些东西什么时候能真正落入小辈儿手中,那估计得等到老爷子和老太太没了之后。

不过老爷子和老太太对那两个自然是不一样的,最起码愿意将家产一分为二,一半儿给老大,一半儿给老三,而不像中间的他这样什么都没有,可以说得上是被净身出户了。

不仅如此,老爷子和老太太还要求当时身无分文,连饭都吃不上的他每个月上交五十斤细粮作为他们的养老粮。

要知道那时候中华大地上战火纷飞、满目疮痍,大家都是活了今天没有明天的。

五十斤细粮对于一個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一个被净身出户的人怎么可能弄得到五十斤细粮,别说上交这么多粮食了,不让自己饿死都已经算是老天垂帘了。

这要求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简直是就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儿。

那时候为了活下去,他白天就跟在一位族叔后面给人扛大包,晚上就随便找个地儿休息。

也幸好当时是春末,天气虽然还有些冷,但已经不是会冻死人的时候了。

扛了两个月大包,他好不容易存了一点钱,刚生出给自己找个落脚地方的念头时,老爷子和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他手里有钱的事儿了,之后各种算计接踵而来。

后来还是族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带着另外几位辈分比较高的老人去了他家,把老爷子和老太太训斥了一遍,让他们不要做的太过了。

最后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不就将家产重新分,一分为三,三个孩子各一份儿,谁都不能少。

要是不愿意给他分家产的话,那孝敬自然也不用给了。

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但是想到重新分家要给他的东西,就忍不住心疼。

再加上可能是觉得他没有本事,从他这里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

只是稍微想了那么一下,便果断地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可是纵使如此,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没有放弃过对他的纠缠,时常以各种理由要钱。

不给他们就威胁他要去他扛大包的地方闹,让大家都知道他不孝顺,到时候看看还有没有人愿意雇他。

不得不说,他还真的被威胁到了。

做了两人那么多年儿子的他,深刻的知道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秉性,知道他们为了钱还真的是,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没办法,为了保住族叔替他求来的活儿,他只能偶尔拿出些钱将他们打发走。

但扛大包这活儿挣的本来就是辛苦钱,再加上他当时年岁小,一次能扛的东西跟其他人根本没办法比,挣的钱基本上只是勉强维持基本的生活。

老爷子和老太太又纠缠不休,将这本就不多的钱弄走了一部分。

就导致了被赶出家门的他,在头一年冬天来临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准备。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意识到自己在这儿根本没有活路,只有狠下心离开家乡才能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离开家乡之后他四处找活,没有任何一家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他只能四处流浪,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饥寒交迫的他晕倒了一处山脚下。

也算他运气好,居然被我党的一位同志给救了,养好身体之后便顺其自然的参军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虽然亲缘浅薄,但还是有那么点子运道在的。

这点儿从他参加过那么多次战争,中间虽受过不少次伤,但最终却活了下来,没有像一些战友那样长眠于大地都可以看得出来。

后来因为身上的伤太多了,无法再适应部队生活,不得不进行转业。

只要一想到转业之后发生的事情,王连胜就恨的牙痒痒,也恨自己,也恨那些所谓的亲人。

现在想想,刚转业那段时间的他脑袋就像被驴踢了一样,被人说了几句好话,整个人就迷糊了,居然就这么原谅了那些所谓的亲人们,还一门心思想要拉扯他们。

为此更是不惜委屈自己老婆和孩子,让老婆孩子跟着他一起受罪。

只要想到那些年老婆孩子受的罪,王连胜就是忍不住想要扇自己几巴掌,他那时候怎么会如此的混账!

想到这里,王连胜脸色一暗,他当初之所以会被迷惑未必没有想要向老爷子和老太太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比另外两个被偏疼的有出息。

当时的他急切希望得到那些所谓家里人的认同,那种急切冲昏了他的脑袋,为此不惜四处跑关系,想给老大和老三找份儿工作。

想到这里,王连胜的脸更黑了。

同时也有些庆幸,幸好当年他没有根基,根本没有为两人找到工作的能力。

要不然,他现在估计会被活活气死。

王连胜心情刚因为这事儿稍好了一点儿,就又想到了那些人做的恶心事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年他醒悟过来了,就带着妻儿离开了老家。

但是那人毕竟是他娘,这一点是割舍不断的,她能不慈自己不能不孝。

所以哪怕关系不好,每个月的5块钱的养老金也从来没有少过她的。

但是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居然还不知足,还想着在这中间搅东脚西。

想到那张信上污蔑媳妇儿,说大儿子是媳妇儿与别人偷情生的,王连胜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大儿子是不是他的孩子,他能不知道吗?

不说别的,就说那几乎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否定他们的父子关系。

他当即将那些人骂了一顿,以为那些人会就此收手。

再让他火冒三丈的事,那些人非但没有消停,反而变本加厉。

不断的弄出各种可笑的证据。

想到那些所谓的证据,王连胜讽刺的笑了笑,合着他们当他是傻子呢。

他们那点子心思王连胜怎么会看不清楚,都不用调查王连胜就能说出来他们的计划,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满足每个月五元的养老金,眼馋自己的家产。

觉得自己跟他们离心了,从自己这里拿不到想要的好处了。

先是利用那些流言蜚语逼走妻子,以后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给自己介绍对象,从而将他的心拉回去,让他在全心全意的为了那些所谓的家人付出,到最后最好是连家产也留给那些所谓的侄子。

真是好大的脸。

不过,既然他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那就不要过了。

为了防止他们继续闹腾,王连胜干脆给他们来了个釜底抽薪。

直接写信给族长说自己可以帮族里的年轻人留意着工作机会,让族里多出几个工人。

果然自古利益最动人心,在王连胜帮着族长家的大孙子找到工作之后,族长表示会会帮他看着那些人的,并且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让那些人有时间出去捣乱的。

对于族长王连胜还是比较信任的,当然最主要是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关系。

王连胜相信哪怕是为了有可能的工作机会,族里的人也会死死的帮自己看住那些人,绝对不会让他们出村的。

那些人还是比较怂族长的,估计是不敢阴奉阳违。

不过就算是他们想偷跑,只要没有村里拍的介绍信,他们就算是出门儿了也是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王连胜总算觉得痛快了一些,他移动了一下位置,双手按在梁婉的肩膀上非常严肃的说道:“我不会让他们再过来打扰咱们的生活的。”

看着王连胜脸上的严肃,梁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信你!”

夫妻两人之间气氛因为这句话好了很多。

梁婉也开始收拾起了床上散落的钱,看着手里厚厚一沓的五元钞票,梁婉心里暗自思量,男人老家那帮子人估计是又做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不过这次显然是惹恼了自家男人。

看这钱的厚度,就知道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给养老金了。

想到那些人知道少了这些钱的反应,梁婉就觉得心里异常的痛快。

要不是为了王连胜的名声着想,那些人就想从她手上拿到一分钱。

因为这个事情,梁婉大方的将王连胜另一份儿私房钱还了回去,当然这与那笔钱看着太可怜了,让人不忍心收走有没有关系,只有天知道了。

只不过王家如此和谐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几天,很快就因为梁婉发现的另一件事情崩塌了。

没有人知道梁婉发现自家大儿子截留小儿子他们零用钱时的反应。

但等理清楚这中间的事情之后,原本逃过一劫的王连胜对被牵扯到了漩涡之中。

梁婉逮着王连胜和自家大儿子就是要骂:“我要不要夸你们两个不愧是亲生的父子俩。”

刚享受了两天媳妇儿温柔王连胜突然被拉过来,猛地听了这么一句左右都不搭边儿的话,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但是想到媳妇儿这几天的温柔,王连胜便下意识的认为媳妇儿在夸他,转头就咧着大嘴冲梁婉笑。

王连胜这个时候的笑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让原本还能控制住自己脾气的梁婉彻底爆发了。

她用手指着两个人的鼻尖儿破口大骂:“笑,笑,你还有脸笑。你们真不愧是爷俩,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大家都说你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看看还真是一个德行……”

王连胜一时间被骂蒙了,眼看着妻子突然从温柔小媳妇儿变成了母老虎,整个人都处在一个不真实的感觉中。

他……他……

而王连胜此时的表情在梁婉看来就是死鸭子嘴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马上将挨骂的主力换成他。

眼见梁婉将注意力放在自家爹身上,站在一旁的王家大儿子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心里暗暗对自家爹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过想到自家爹也做过这事儿,自己这也只不过是子肖父罢了。

至于连累自家爹挨骂这事儿,王家大儿子他也不是故意的。

今天也是他运气不好,截留弟弟零花钱的事儿居然被自家娘看了个正着,这不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吗?

被骂了半天的王连胜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大儿子:“小兔崽子!你咋能截留伱弟弟的零花钱。”

“说什么截留,这多难听,我只是怕弟弟乱花钱,暂时替他保管罢了。”

此话一出,王连胜总觉得有种莫名的耳熟。

在转头的瞬间,就看到梁婉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

王连胜非常的相信,如果眼刀能够杀人的话,自己此时恐怕已经被大卸八块儿了。

此时他也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大儿子这句话耳熟,这可不就是他前两天被抓现行时说的话吗?

想到这里,王连胜狠狠瞪了一眼大儿子,臭小子,自己惹祸就算了,还连累他。

瞪完大儿子之后,又赶紧舔着脸向梁婉解释:“媳妇儿,你听我说,他这真不是跟我学的。”

“不是跟你学的还能是谁,哼,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们真不愧是负责呀!”梁婉这句话说的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媳妇儿,你听我说……”

看着自家爹此时卑微的样子,王家大儿子心里突然突然冒出了一丝愧疚,只是又想到自家爹截留生活费的事儿,那丝愧疚又消失了,甚至还在心理为自己开脱,这事儿都怪自家爹,他要不截留自己的生活费,自己怎么会因为钱不够用而将毒手伸向弟弟。

所以终其根本,这件事情错处最大的是他。

梁婉都快被这父子俩给气死了,做爹的截留儿子的生活费,儿子又截留弟弟的私房钱,这可真是亲父子俩,做事儿都不带变的。

此事最终以梁婉先把王连胜教训了一顿,紧接着王连胜又将牵连自己的儿子教训了一顿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