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凝固。
霎时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叶棠的身上。
她紧抿着嘴唇,胸膛起伏着。
律师心脏“砰砰”地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
江亦燃已经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个时候才说不签?
这不是打江亦燃的脸么!
何况,这还是叶棠要求草拟的变更文件,让江亦燃千里迢迢从四九城过来签的文件!
简直跟耍江亦燃没有任何区别!
律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问:
“明夫人,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以宁也紧拧着眉头看她。
最后,只差她的名字了,还想怎么样?
叶棠坐在那,桌子底下的两只手早已紧紧绞在一起。
对于律师的问题,她一言不发。
眼看江亦燃的脸色也越来越冷冰,律师低声劝了句:“明夫人,江先生特意抽时间从外地赶过来,你看,都到签名这一步了,才突然说不签,是不是不太好?”
深城明家,在江亦燃面前,明显不够看!
他都想替叶棠抹一把冷汗了!
叶棠捏紧手指,深吸口气道:“我要修改条款。”
律师闻言,头皮猛地一紧,眼睛下意识朝江亦燃看了过去
。
男人的脸庞冷漠依旧,看不到情绪变化。
听了叶棠的话,缓缓撩起眸子。
“明夫人想怎么改?”
叶棠正想说话,律师立即冲她打了个眼色。
“明夫人,不如你先和我说说需要改动哪些条款?我们先过一遍,再跟江先生商谈,这样可以节省一点讨论的时候,你觉得怎么样?我是你的代表律师,我会尽量帮你……”
话虽如此,江亦燃带过来的那位律师,他也认识,律师界的顶级存在。
能不能在这位手底下讨得了好,还是一个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叶棠好像还不知道江亦燃的身份,作为同一条船上的人,他应该找机会跟她说说。
省得叶棠不按常理出牌,连累他!
叶棠微微皱起眉,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应了下来。
怎么说,律师的法律功底比她深得多,她也不想在江家人面前闹笑话。
律师听她应下,暗暗松了口气。
他扯出一抹职业微笑,对江亦燃和他身边的律师说道:
“江先生,郑律师,我和我的委托人需要私下商谈几分钟,可以吗?”
郑律师看了江亦燃一眼。
“可以,但请快些,江先生还有工作,
要赶下午的飞机。”
“好的,只需要几分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律师点头,对叶棠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离开了办公室,去了旁边的小型会议室。
叶棠随意坐了下来,“我要添加两条新的条件,你帮我看看怎么写进去,会更合——”
律师鬼鬼祟祟地关上会议室的门,转身坐到叶棠身边,不等她把话说完,抬手做了个打断的动作。
“明夫人,你先听我讲!非常重要!等我说完,你再考虑还要不要改?”
叶棠拧紧眉头,“你想说什么?”
这律师……在深城口碑不错,有才华,有名气。
之前接触过几次,委托也完成得很完美。
所以,她这次也找了他。
但,今天他的表现,让她感到很不适!
各类委托接多了,他一下子就读懂了叶棠异常的神色。
他轻叹一声,也不在意叶棠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地开始说明:
“明夫人,办公室那位江先生,他叫江亦燃。”
叶棠的眉头拧得更紧,“我知道!那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男人签名时,她已看到了!
她根本不在意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她只是不希望以宁会受委屈!
糊
涂了大半辈子,至少让她为亲生女儿做点什么!
律师扶了扶额,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明夫人,他叫江亦燃!”
“我说了!我知——”叶棠不耐烦的神色突然一顿,随即猛地抬起头,“江亦燃?”
律师点头,“江亦燃。”
叶棠那双桃花眼慢慢瞠大,不敢置信地再一次确认:“他是江亦燃?”
律师十分理解她此时的感觉。
半小时前,江亦燃迈进他的事务所时,他也没有比叶棠少震撼。
就像做梦一样。
那可是活在传闻里医疗帝国的王啊!
“明夫人,你没有做梦,他真的是江亦燃!”
叶棠无法从这个消息里抽身而,“他是江亦燃……以宁喊他哥哥……”
收养江以宁的江家……竟然是那个江家?
这怎么可能?
她亲自去接江以宁回来,那条村子……各种落后,水电都是时有时无,连条正经进村的路都没有。
只住着十来户人家,年轻人早就逃了出去,几乎没什么人气。
江家人怎么可能住在那种地方?
——明夫人,你是不是觉得,你们不疼爱我,我就没有人疼爱了?
——过去十七年啊,我过得很好,很幸福,
江家人对我很好。
——我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
——如果我说,我过去从来没有吃过苦,你大概是不会相信,对吧?
江以宁说过的话……
那些她一句都不相信的话……
突然在她耳边回荡,充斥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女孩来到深城大半年,从不缺钱,也从来不会向明家伸手要钱。
她会弹钢琴,成绩很好,身上的气质一点也不比那些世家小姐差。
除了对面明家人时,她从不缺教养。
所以……刚才江以宁不是低声下气求江亦燃签名,那是江家兄妹间的相处方式?
是了。
江以宁脸上的温润表情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被自己的阴暗的想法给蒙蔽,根本没有认真去看。
呵。
到头来,跳梁小丑,还是她自己。
律师在旁边看着叶棠表情几经变幻,又怒又怨又哀又喜的,犹如走马灯般,看得他心惊胆战。
他等了两分钟,才试探地开口:“明夫人,还要改条款吗?”
叶棠如木偶般僵硬地摇头。
“不改了,就这样吧,我会签的。”
最开始,她的嫌弃早就把江以宁推开了,推到她没有办法再触及的地方。
律师当场松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