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海莲一个健步上前,大声斥责:“见了端王妃不见礼已是不敬,竟还敢出言不逊!”
眼前拦人的几个,是杜诗音的婶婶、嫂子。
其中最气势汹汹那个,是四房的夫人沈氏。她出身最高,娘家乃是梁国公府。海莲的斥责,她半点不惧。
沈氏冷哂道:“天子脚下,哪家贵胄还没出过王妃、甚至宫妃,但如你这样目无尊长拿乔端架子的,独一份。”
“朝中尚且讲究个先君臣后父子,我一介妇人岂敢堕皇家脸面?”杜诗音仪态万方,“礼不可废,委屈诸位婶婶们了。”
说完,杜诗音微扬起下巴,只等她们来拜。
看着冷漠端肃的杜诗音,所有人眼底都是一阵错愕。
杜诗音虽娇蛮名声在外,但她们都知道那是有人故意编排。事实上只要摆出声色俱厉的那一套,再拿孝道规矩压一压,杜诗音就任人捏扁搓圆。
平日里最好用的那套,今日怎么失效了?
海莲却和珊瑚一样,爱死了小姐如今这性子。
“诸位夫人,快拜吧,端王殿下还等着王妃回去用膳呢。”海莲催促道。
其余人犹犹豫豫,更有人已经打算拜了。
但沈氏却一把拉住身边要跪的人,然后“嗤”地笑出声:“要借势摆谱,也得真的有势才行。回门都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还装什么跟端王蒹葭情深呢?也不怕被人笑话。”
杜诗音掀了掀眼皮,问:“咱大昭的律法,什么时候规定一品命妇独自回门,品级便不在了?”
众人心中一跳,识趣的立刻软了:“参见端王妃娘娘,娘娘万福!”
话到这份上,还不跪那就是蔑视皇权了!
沈氏却还在自持身份,脸色阴沉地瞪着跪下的人。
这时候,就见杜诗音忽然朝她走了一步。
周身气势全开,就如前世做皇后时威仪堂堂!
“看来,是四婶改的律法。”杜诗音笑眯眯地鼓掌,“不愧是权势滔天的国公府出来的才女……”
“扑通”——
“跪就跪,你少攀扯!”沈氏咬牙切齿地跪下行了大礼。
杜诗音也不在乎她嘴硬,不偏不倚地受了,就笑吟吟地稍弯了弯腰:“诗音也给诸位婶婶见礼。”
等人都起身后,她又道:“天色不早,诗音先行告辞了!”
说完,她抬脚就走,丝毫没有要和她们寒暄说话的意思。
几个妯里面面相觑,想拦又不敢拦。
最后还是沈氏,上前又拦了杜诗音:“谱儿也摆完了,现在能论家务事了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婶婶的家务事怎么要和我论呢?”杜诗音好笑吟吟地问道。
沈氏却被这接二连三的软钉子气坏了。
她横眉怒目道:“少来这套。林婉莹是你挑唆着关了的吧?你去让家主把人放出来!”
这时候,三房李氏也道:“音音,家和万事兴,你林小娘若未犯什么大错,就看在她养育你多年的份上,且放她一马吧。”
有人符合:“是呀,家中好些事一时都离不得她。”
杜诗音一听,却觉得很奇怪。
林婉莹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平日里确实没少讨好这群妯里。
但即便讨好,也不至于让她们冒着得罪她爹爹的风险来求情啊!
这里边儿有事!
“那婶婶们觉得,什么算不是大罪呢?”杜诗音驻足回头,“谋害当朝王妃,算不算?”
李氏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谋、谋害您吗?这……这怎么可能呢?林氏她……”
她不是这个风格啊!
“诗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林姨娘对你向来视如己出,怎么可能害你呢?”三房的儿媳也帮起腔来。
沈氏就有点不耐烦了:“你们弯来绕去地烦不烦?半天说不到重点!”
杜诗音笑望向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可沈氏正要说话的时候,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婶却忽然抢了白。
“适才我们不知林氏犯的是如此大罪,所以才念着几分妯里之情,斗胆为她求情,还望王妃不要见怪。”
杜诗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沈氏却十分不爽,道:“你怕她什么呀?今日回门,端王都没陪着回来,那肯定是厌她。这王妃之位,还不知道能坐几日呢!”
“你住嘴吧!”二婶瞪了她一眼。
沈氏今日憋了一肚子火,眼看想办的事情也办不成,就更恼了。
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份委屈呢!
今日,她非找回这场子不可!
“你们怕她,我可不怕!倒贴家产嫁瘸子,最后却连男人心都笼络不住。可真不愧是小娘养的,就是废物点心一包草!”
“蓝鹰,掌嘴!”
一道冷厉的男声从她们身后响起。
随后,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啪”一声脆响,沈氏已经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去,脸颊瞬间肿起,唇角也被扇裂了。
沈氏脑子里嗡嗡地,她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她娘家可是国公府!就是杜启振也没资格打她!
“谁敢打我!我可是国公府嫡女,正二品的诰命!你们杜家不要欺人太甚!”
没有人理她。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五体投地:“参见端王殿下!”
李睿因不良于行而与皇储无缘,但皇帝还是爱重他,亲封了超品亲王之位。
所以,一品以下官员见他,是要行叩拜大礼的。
沈氏脸瞬间白了。
端王?
他怎么可能会来呢?
娘家嫂子不是说这位端王十分厌恶杜诗音,几次都想要退婚吗?
她鼓起勇气朝来人的方向看去。
为首拄着拐杖的青年正神色冷漠地朝这边走来,她打量的视线,让他似有所觉,一直落在杜诗音身上的视线便忽然睥睨而来。
沈氏只被那冰冷锋利的眼风扫了个边,遍体生寒,瑟瑟发抖,人也不由自主地直接趴伏在地了。
这一刻,沈氏终于想起李睿还能领兵时的光景——
一袭轻甲的少年将军姿容绝尘,京中贵女芳心暗许者不知凡几,却无一人敢靠近他半分。
无他,唯因他冷肃淡漠,周身杀伐之气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