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没料到这一幕的薛肆怔住片刻后,缓缓抬手在脸上蹭了下,低头看着手背上那一道血,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他偏过头,跟前方眺望自己的时望轩对上了眼。
对方极黑的瞳仁中,神色不明,眼神幽深黑浓,里面不加掩饰的敌意就算相隔数步传过来,仍是未减半分。
瞧着时望轩这实在难说友善的眼神,薛肆脑海中忽的意识到莫名一点。
敌意,
杀机,
却不知从何而起。
薛肆领会的没差,时望轩对他的确是饱含敌意,甚至足够蔓延到了杀机的地步。
这不怪时望轩肆意妄为,
因为名单里又没这个人,
黑面曾说薛肆不能轻易招惹,可又没说薛肆不能杀。
场面气氛一度降至冰点之时,沈修竹强行压住眼底的惊涛骇浪,清隽的面容上隐隐出了汗意,他低声劝阻道:“时望轩,此人是靖光学府的小公子,又是你我几人的前辈,于情于理,你万不该伤人得罪才是。”
黄莺也动了动唇,小心翼翼道:“是啊时望轩,你、你、你这......太......”
“太危险了。”胡先替她想了个合适的词出来。
岂料时望轩反道:“若真是厉害,又怎会被伤到?”
这话说的真犀利,
给沈修竹刺得没了下话。
“喂,时望轩,知道你现在厉害了,但你也不能这样嘚瑟吧?”寒允卿皱眉道,“那边那个可是金丹,你还差一截呢......哎呦!你干嘛?”
寒允卿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修竹从后面掐了一下腰,被迫结束了后面的话。
“三、三师兄早、早好,”黄莺笑着朝走来的两人打了个干巴巴的招呼,心中有慌,她随意扯话道:“三师兄何时来的?我们竟不知道。”
薛肆面上笑着,眼底发凉:“你们自来了之后便一直围着旁人转,自然不知道萧玉书几时来的,又一个人在远处站了多长时间。”
“啊,这个......”被薛肆这样一说,黄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萧玉书的忽视。
不止她,其他人也是。
浑然不觉间,
他们的关注点从折云峰上那个同其师尊一样惊才绝绝的冷然少年转移到了另外一个短时间内修为实力突飞猛进、仿佛蝴蝶破茧的少年身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似就是秘境中,
萧玉书自己一个人脱离七峰弟子这个小团体整整一月开始,
多年来众人跟其本就算不上多少亲近的关系,于是便渐渐不如同时望轩这个半路横插进来的人密切了。
怎么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萧玉书这人自从出现在玄天宗其他人的视线之内,给人的感觉就一直是冷冷清清的,丝毫不近人情,不愿与旁人多用半点口舌的疏冷模样。
可尽管如此,
玄天宗长老之间虽性格各异爱好不同却也是多年同门师兄弟,交情颇深,因此也倡导其门下弟子跟其他峰上弟子交好。
毕竟在内,各峰有各峰的规矩,可若是在外,玄天宗门下弟子便是一家人。
一家人便是要相互帮扶、互相关照的。
因此七峰嫡传弟子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哪怕沐辰再不爱说话,作为师兄师姐的也会包容他。
可萧玉书呢?
其他人不知道,
但跟其从小便相识的寒允卿心里清楚的很,
萧玉书的冷,不是不爱说话。
分明是想说与话听的人很少罢了,
少到只有一人。
小时候的萧玉书也有话讲,不像现在好似被什么封上了嘴一样,有话没话都不出声。
幼时在丹心峰养身体那些年,寒允卿还天天跟其拌嘴,拌得很厉害。
萧玉书这人分明伶牙俐齿的很,寒允卿每次都吵不过,然后无能狂怒好一阵。
怒完还被其言语嘲讽好一阵,给寒允卿气的要命。
那时的萧玉书话很多,
一半的话用来跟寒允卿对着干,
另一半话全在挽酝身上。
就是这些话,成了自小独自一人住在静心峰峰顶跟旁人没有半点接触的寒允卿唯一的热闹,占据了他以往日子的大半乐趣。
可渐渐地,
寒允卿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从前见着他还有心思费一大堆口舌跟自己斗嘴的萧玉书突然就不爱说话了。
何时呢?
好似就是跟六长老闹得那一场,从昏迷中再次醒来后,寒允卿因为又惹青云生气被关禁闭错过了这些事情,等出来之后得知此事已经迟了。
再去折云峰上别别扭扭看萧玉书的时候,见到这人丝毫不理会自己转身便走的那一刻起,寒允卿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对,
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
萧玉书渐渐不再出现于其他人面前,从前偶尔还会去丹心峰给挽酝取些暖身的药草,现在却不了,以至于寒允卿之后跟其打架被勒令不准在上折云峰后,连这点跟萧玉书打照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再之后,
玄天宗饭堂弟子中议论最多的人从萧玉书,渐渐变成了时望轩。
因此,
寒允卿连这点偷摸打听萧玉书躲在折云峰做什么的法子也随之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