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述情谊这件事,
时望轩热血上脑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过,每每被魍魉言语调侃戏谑时,他都会在强烈否定的同时在心里思索过。
可思来索去,
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男子之间的荒诞情愫,
自己不敢,
更别提当着黑面的面说出口。
时望轩幼年时期在山村里不是没听说过男子断袖龙阳之好,可那是村里人最为忌讳的、嫌恶的、唾弃不堪的存在。
这般肮脏龃龉的不堪心思,他怎敢将之宣于口。
时望轩不敢想象黑面在得知自己这些龌龊心思后,会是这样的态度。
倘若黑面因此流露半点嫌恶,有半分疏离自己的动作......
思虑至此,时望轩滚热的心瞬间凉了大半。
“你是不是在想,断袖龙阳这种事情,若是被你那心上人知晓,会不会将人越推越远?”黑袍这时道。
被戳中了心事,时望轩抿紧了唇,垂眸不愿言语。
黑袍见此,低笑道:“也是,我看着你那心上人眼神清明,倒像是对你没有半点那样心思,干净得很。”
干净,
那便是时望轩独自一人的肮脏。
黑面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或许,对自己也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到头来只不过是时望轩一人的单独妄想。
可能一年,两年......数年经久后,黑面仍然不会察觉自己的心意,甚至还可能会与女子......
越想越多,
时望轩的视线逐渐模糊,眼眶猩红,隐隐钝痛不安的心脏一声又一声跳的沉痛。
“你想想,他既然不爱你,那必然会有爱上别人的那一日,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是你自己一个人,他便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了,经年以后,与他人结为道侣,甚至有儿有女,最坏的便是把你逐渐淡忘......”
黑袍此言,打定主意要让时望轩直视自己心中最渴望的东西。
“他既然有了道侣子女,那便还会有有朋友挚交,而你,不过也只是他满座亲朋中的一个而已。”
听此,时望轩忽然之间就崩溃了。
一想到黑面可能真的会如眼前人所说,把自己遗忘,亦或是身边有了更多的知心好友,有了爱人,他心里就难受的厉害。
就好像心里被钢针一捅而穿,鲜血淋漓,温热流失空余心底的寒。
察觉到时望轩的动摇,黑袍心中势在必得,面上仍在循循诱导:“仔细想想,你若一辈子忍着不说,就这么看着他走向别人,那真是大度。”
不,
怎么能甘心!
怎么能容忍别人把他从自己身边抢走!
时望轩浑身颤抖,像是芒刺在背,炭火在喉,慌得心跳失了常,呼吸困难到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助自己摆脱这窒息的寒冷。
可惜并没有,
唯一能拉自己一把的人还有可能离开。
黑面真的会离开自己吗?
时望轩怔怔的想着,双目渐渐充血,瞳孔仿佛有泛红渐暗的趋势,却又像死水挣扎的波浪,不受控制的沉底。
识海中的魇种也趁他神智恍惚动荡之际,开始汲取养分伸长根茎,萌出的幼芽也渐渐拔高长大。
这也就说明了,
时望轩的心魔已然开始发挥作用。
在时望轩的脑海中,
开始浮现了一幕幕陌生的画面,
画面中黑面仍是那般吊儿郎当嬉笑盈盈的模样,可他身边却围着一堆人,黄莺、胡先、寒允卿、沈修竹......
那么多的人围在黑面身边,一群人嬉笑打闹,亲密无间,可这番热闹的景象中,却没有时望轩的身影,
因为时望轩此刻站在一个落寞的角落,孑然一身的,看着黑面被其他人簇拥着,越走越远,甚至连自己没有跟上都没有半点察觉。
那个场面中,
黑面将时望轩抛弃了。
“我在玄天宗就你一个朋友,不跟你好跟谁好,不帮你帮谁?”
这是一开始,黑面对时望轩说的话。
那么以后呢?
以后黑面在玄天宗若是有了别的朋友,他会不会也像对自己一样将所有的好再撒道旁人身上。
可......
那原本都是时望轩的,
时望轩绝不会想将黑面的好分给其他人,哪怕一点点都不可以。
必须全是他的!
时望轩双目赤红,连呼出的气都颤的不成样子。
随即他眼前的画面一转,
是黑面身着鲜红喜服,牵着旁人在满座亲朋的庆贺中步入了高堂。
院中从里到外的红深深刺痛了时望轩的眼,
尤其是黑面看着另一半道侣时那温柔含情的目光,更是像一把刀,将他的心捅的千疮百孔。
好痛,
头好痛,
心也好痛,
痛的几近窒息。
时望轩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了血丝,他不受控制的重重跪倒在了地上。
黑袍好整以暇的睨着眼前神情痛苦不能自己的时望轩,
心里啼笑甚非。
你不是气运之子受天道庇佑么,我偏要你越坠越深,偏离原轨,一生痛苦,像我一样尝尝万劫不复的滋味,
这一次,
天道都帮不了你,
外来人也帮不了你,
谁都帮不了你,
你这个天地诞孕的深渊罪孽。
黑袍没想到兜兜转转,浪费了这么多精力,原来能击垮时望轩的还是这世间最虚妄无力的东西。
情爱。
可惜,
人不能太期待爱
太期待爱,
不过成了那田中庄稼,
风吹日晒,长年累月,
什么都没有,
只会迎来蝗灾。
更别说,
时望轩连人都算不上,
一个渴求爱的孽种在黑袍看来实在荒唐,
无异于要在海中捞月亮,
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黑袍要的便是时望轩的爱而不得,求而不可,
梦在碎的那一刻才最好利用。
看着时望轩痛苦不堪,周身弥漫的血气,黑袍就知道,
这一次,
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