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左右逢源

胡云海倒不是有多么警惕,上门跟人家谈合作,也不会想到对方竟然想玩这么一出。不过谈判过程中为了显示自己一方的诚意,他一直陪坐着解释合同内容。

李茂没什么办法,只好一个劲地对方散烟,胡云海三人团队中,有一个叫做马小林的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不抽烟,其他两个人都是老烟枪,不仅抽着李茂发过来的,偶尔也会散两根烟给万家电器这边的烟鬼。

两个小时的样子,会议室里已经是烟雾缭绕。

池玲玲韩冰冰这些女士都是不抽烟的,不过可惜今天被迫抽着二手烟。

会谈气氛缓和下来的时候,池玲玲也会笑着提意见:“你们这样抽烟,让我们抽着二手烟,二手烟的危害比一手烟还要大呢,几位可是要补偿我们的。”

李茂点点头:“二手烟的确比一手烟危害大,这样,你们也来一根,危害就轻了。”

胡云海等几个人都哈哈笑着。

“胡总,”李茂又递过一根烟给胡云海等人,“这样,我们抽烟的几个出去透透气,也让会议室里清静清静——留两个人把会场收拾一下,等会儿我们再谈。”

胡云海不疑有他,点点头:“也行!”

几个人便起身准备离开,不过那个马小林却依然坐着不动,不知道是有意留下来,还是因为不抽烟,所以不打算出去。

对方还有人在,韩冰冰依旧不好下手,她冲李茂投去求助的眼神。

李茂咳嗽一声,冲几个人说道:“忘记跟胡总说了,我们万家电器网站最近的销量和净利润也是比较可观的,相关数据财务部门应该有的,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看?”

胡云海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不想韩冰冰却摆着手:“还是算了,我们财务部门都是女同志,你们一去,让我们还怎么工作?”

她所指的自然是几个烟枪,财务室比会议室小,四五个烟鬼进去,那还得了。

胡云海看了看手头上刚点燃的烟,哈哈笑道:“我们去的确不合适啊。”

只不过,眼下谈判的重点正是这个互联网购物平台——李茂一口咬定万家电器最具潜力和前景的就是这个网站,尽管胡云海对这类新生事物不感兴趣,但既然对方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也必须去看一看。

“老马,你过去看一看吧。”胡云海想了想,把目光投向马小林。

马小林当即起身,跟着黎冬琴朝财务室走去。

另一个跟班刚想去收拾桌上的合同,却被李茂拉住:“走走走,出去透透气。”

胡云海没想太多,会议室的桌子上的确有些凌乱,收拾一下也好。

几个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韩冰冰赶紧以她要收拾会议室为名,把其他人都赶走。

等大家都出去之后,韩冰冰飞快地把门反锁上,然后快步走到合同前,掏出可以拍照的手机来,咔嚓咔嚓拍了两张,拍完之后,她调出照片看了看,这才发现刚才手有些发抖,都没能拍清楚,只好又定了定神,重新拍了几张。

随即她赶紧过去打开会议室大门,然后认真地收拾起来,看上去平静异常,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收拾两个茶杯的时候,她的手是有些颤抖的,杯中的水荡漾起细微的波澜来。

外面的人一根烟抽完,胡云海也不急着返回会议室,而是在外面跟李茂扯了会儿汉东省的经济发展状况,直到斯文男马小林从财务室出来,他才迎了上去问:“怎么样?”

“从账面上来看,的确还不错,”马小林扶了扶眼镜,“不过,据他们自己说,网络平台的大数据在新港区港口镇,他们这边的只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内容。”

胡云海沉吟片刻:“那你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一趟港口镇吗?”

马小林摇摇头:“从这里简单的数据就能够知道,这个网站的销售情况还是很不错的,当然,数据可以造假,如果他们真是刻意造假的话,我们去了也是白搭。”

胡云海对网络销售平台的兴趣并不大,他的思维跟老板黄广瑜一样,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能够在新世纪初的时候想到这一点,极个别的人想到了,并且用于付诸实践,所以后来成为顶尖的佼佼者。

任何一个时代也好,任何一个风口也罢,能够准确把握住机会的,必然是少数。

对于从业者而言,失败才是主旋律,可偏偏大家耳熟能详的,记忆深刻的,往往只是那些极少数的成功者,反倒以为成功者的成功,是那样的偶然,甚至是可以复制,然后,成功的人物的故事,激励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走上了失败的道路,成为成功者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胡云海想了会儿,笑了笑:“李茂这小子,捣鼓出这个东西来,无非是想借助这个时髦的东西,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而已。”

还有一句心里话,胡云海甚至都没有跟马小林说,那就是在他老胡看来,万家电器顶多值五六百万,如果不是为了狙击大举南下的古美集团,张老板根本不会拿正眼瞧这个不起眼的小公司。

重新返回会议室,让胡云海大跌眼镜的是,李茂一改之前的模棱两可,直接一口咬定,没有两千万什么都免谈。

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让胡云海有些愕然,不明白为什么一根烟的功夫,竟然让李茂像是换了一个人。

老胡还在那瞎琢磨,难不成刚才自己没有回敬他一根烟,导致他认为自己没有礼貌?

可是,当时一根烟抽完,李茂就直接招呼大家回会议室的,并没有给他掏烟的机会。

但除了这个原因之外,真没法解释李茂态度变得这样决绝。

只是这个价格,胡云海是做不了主的,张老板给他的底线,是绝对不能超过一千六百万。

两者相差四百万。

区区四百万对于财大气粗的京宁集团来说,并不算什么,只不过涉及到买卖,那价格肯定不能随意,运营一家公司,跟持家一样,绝对不能这里多花一点无所谓,那里多花一点不要紧,几下累积起来,就增加了公司的成本。

精打细算过日子,是一个成功人士必备的素养。

谈论了半个多小时,胡云海起身给李茂敬烟:“如果李总咬定这个价的话,我中午请示一下张总。”

这话一出口,表示谈判到此为止。

李茂点上烟,点点头:“那我就等胡总的消息了。”

中午的饭局,李茂都没空参与,让池玲玲带了几个高管去陪着,自己则优哉游哉地拉着韩冰冰去看她拍摄的合同。

“清晰度差了点。”李茂看了几遍之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早知道我应该拿数码相机拍的。”韩冰冰也有些后悔。

李茂笑了笑,他做出这样的结论,不过是因为了解习惯了后世智能手机强大的拍照功能,现如今的手机,在这一块的确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但这也足够了,关键的几个地方都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也不知道“乔帮主”这会儿有没有开始研发智能手机,李茂没由来地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有个水果4在手,拍得肯定会更加清晰,更不用说水果14了。

等有了足够的资金,可不可以在国内率先研发智能手机呢?

“要不,下午再找机会,我用数码相机拍?”韩冰冰看着李茂陷入沉思,赶紧问道。

李茂回过神来,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就足够了,你把图片发彩信给我。”

彩信业务这时候刚刚兴起,比起普通短信来,彩信的功能的确强大,不过价格也贵了不少,导致使用的人很有限,等到企鹅等社交软件开始研发出更多的功能的时候,彩信也基本上没有了市场。

网络时代,产品更新迭代的速度也在加快,有时候一不留神,就会被这个时代所抛弃,而击垮你的,往往还不是你的同行,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行业。

比如,胶卷商压根就想不到,灭掉自己的竟然会是手机。

韩冰冰赶紧把合同发给李茂,一个不落。

李茂想了想,还是对她说道:“这样,你跟姜守斌联系,告诉他你手里有京宁集团的收购合同,跟他开个价,一万块。”

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事情,韩冰冰没有迟疑,立即发了过去。

不到三分钟,姜守斌的回信就来了:“六千!”

韩冰冰把手机推给李茂看,问道:“怎么回?”

李茂拿过手机,敲了两个字:八千!

姜守斌很快就回了:先打四千,到账后你把合同发过来,然后把剩下的四千补上。

李茂想了想,回复道:成交!

“把你的银行卡号给他。”

李茂笑嘻嘻地把手机还给韩冰冰:“这八千就当是你自己赚的费用。”

“万一,我发了合同,他不补上四千怎么办?”

韩冰冰把银行卡号发过去之后,担忧起来:“到时候我问谁要去?”

“也对!”李茂点点头,“这样,四千到账之后,你先发两张图给他,告诉他把剩余的钱打过来,你才会把剩下的图发给他。”

“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不发了?”韩冰冰还是有些疑虑。

李茂笑了起来:“不会的,你越是跟他讨价还价得厉害,他越是相信你手上的东西是真的。”

这就是人的一种心理,倘若韩冰冰直接爽快地都发过去,反倒会让人生疑,只有这样挟机密要高价,而且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般的谨慎,更会让姜守斌,以及他背后的杨季生、黄广瑜等大佬相信。

几个来回下来,姜守斌果然按照韩冰冰的意思,把剩余的四千打了过来。

“这钱就是我的了?”

直到这个时候,韩冰冰还有些不敢相信。

李茂点点头:“这也算是你的劳动所得。”

古美也好,京宁也罢,他们的目标都不是万家电器,只不过万家电器在两个大佬之间左右逢源,借助一方敲打另一方,从而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

最后一张图发过去之后,双方就再无信息往来。

韩冰冰担心地看了一眼李茂:“他们会不会变卦?”

李茂摇摇头,这样的事情,不是姜守斌这个级别的人能够做主的,甚至杨季生都不能拍板,最终能下结论的只有黄广瑜这样的大佬。

简单吃了个盒饭,还没眯上几分钟,池玲玲就推门走进来。

“胡总他们在酒店休息,我先回来了。”

“没有说什么吧?”李茂笑着问道。

“没有,只是说春州这地方真热。”池玲玲如实回道。

李茂笑了起来,老胡这话就有些矫情了,春州和京州,两地相距不过一百多公里,纬度也相差无几,气温都是差不离的,何至于到了春州就到了火炉?

只不过他今天事情不顺,有些闹心罢了。

“李总,我说句实话,我认为他们报价的一千五百万,已经非常非常划算了,不知道李总为什么突然提价到两千万。”

等韩冰冰离开后,池玲玲才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公司现在的架子看上去搭建得挺大,实际上都是空的,别的不说,供货渠道完全依赖别人,跟厂家没有直接的联系,一旦供货商掐住脖子,这个架子就会轰然倒塌。

再者说,无论是古美还是京宁,他们也不是自己玩不转这套模式,只不过他们的主要精力放在城市,没有打算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来开拓农村市场。但凡他们有点耐心,花上一笔钱,也足够在全省农村完成布局。

这些都是万家电器的软肋,如此漫天要价,真惹毛了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李茂还没来得及解释,手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却是古美的杨季生打过来的。

“李总,我刚跟我们黄总汇报了一下上次我们交谈的结果,我们黄总对贵公司非常非常认可,想邀请您这两天赴京城详谈,由我全程接送,不知道李总是否方便。”

李茂开的是免提,池玲玲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

黄广瑜是何等人物,竟然邀请李茂进京去谈。

这样的安排,铁定是要探出一个成果来的。

像黄广瑜这样的大佬,一些小的收购案,基本上都是下属们谈好之后,他再出个面见证一下,轮到他亲自来谈的事情,那绝对是极为重视,而且势在必得了。

“我明天还有点事,”李茂却不急着答应,“后天可以。”

“那好,我后天到春州来接李总,然后从沪城红桥机场飞京城。”杨季生兴奋地说道。

挂掉电话,李茂冲着一脸愕然的池玲玲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道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