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头疼的原因

六月底,学校期末考试结束,又到了吃散伙饭的时候。

不管考得好与不好,反正又一届学生被送走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多数人都闲了下来。

只有个别人,因为到了递交职称材料的时候,还要忙上一段时间。

校办那边把去年分配来的几个年轻教师的关系忙着转正,也要在暑假里加班。

不知道是因为今年中考成绩还不错的缘故,还是因为李茂的“资助”让学校小金库充裕起来的原因,这顿散伙饭比往年都要丰盛,连酒水都提升了一个档次,换成了一百块钱出头的海之蓝。

这次聚餐没有邀请镇上的领导,反而显得轻松愉悦了许多。

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们,也都刻意打扮了一下,邱灵穿着一双凉鞋,脚指头上都涂抹着鲜红的指甲油,V领的连衣裙让胸前露出一片雪白,还吊着一根白金项链,依稀可辨出里面大红色的内衣。

她身旁的柳云卉则依旧穿得简单,青色的衬衫,泛白的牛仔裤,却是丝毫不影响她散发出的夺目的光芒——只不过大家知道这是李茂的人,别说觊觎了,连偷看也不敢。

至于叶丽,为了保胎,这样的活动她是不敢参加,早早地就回家休养去了。

“都看我干什么,动筷子啊!”

李茂笑嘻嘻地招呼着同桌的人:“今天学校可是大放血了,龙虾的个头都这么大!”

同桌的都是年轻小伙子,一个个饭量大得很,胡塞海喝得情绪非常高。

美中不足的是,聚餐的食堂虽然开着空调,但架不住屋子太大、人太多,不一会儿一个个就热得汗流浃背。

于是白酒又换成了啤酒,不一会儿,脚底下到处都是空啤酒瓶。

酒过三巡,孙有才带着几个副校长过来敬酒,大家赶紧都站起来端着酒杯。

老孙逐一跟众人碰过杯子之后喝了一大口,然后冲李茂一招手:“你过来一下。”

通常这种情况下,就是要单独出去说说话。

李茂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对他有这样特殊的待遇,也就见怪不怪了。

孙有才带着李茂走到屋外,与里面热气腾腾的形成明显对比的是,外面还有一丝丝的凉风,吹在浑身是汗的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惬意。孙有才掏出烟来,递给李茂一根。

李茂赶紧摸出打火机,先给老孙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上吸了一口。

“下学期你就要停薪留职,这件事情呢,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但不宜公开化,毕竟上面没有明确的政策规定可以这样做。”孙有才在烟雾缭绕中慢悠悠地说道。

李茂心想上面没有政策规定,但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不过这样的话不能直接说出来,要转化为感谢领导的支持:“我懂的,多亏了孙校长您的帮忙,我心里有数。”

“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

孙有才摆摆手说道:“你停薪留职了,你的工作就是大家去做了,所以按照惯例的话,你的工资和奖金要留在学校账面上,这个你也是懂的。”

这是事先就说好的事情,李茂以为老孙是在提醒他把工资卡交给总务处叶玉兰,赶紧表态:“吃完后我就把卡给叶主任。”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有才拍了拍李茂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你的编制还在学校,每个学期还是要回来报到一次,干脆就是每个学期期末放假聚餐的时候回来,这样也能跟大家保持联系,不至于时间长了,彼此之间感情淡薄。”

李茂立马明白过来,老孙头这是在放长钱钓大鱼,不过这套说辞的确有一番道理——实际上根本不用老孙叮嘱,他每个学期肯定不止回来一次,柳云卉在这边工作,他不得每个月回来一两次?

“这个孙校长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会回来的。”

两个人一根烟抽完,各自转身回屋。

几个年轻人都有些好奇,由许致远代表发问:“孙校长找你说什么的?”

“两件事!”李茂煞有其事地认真说道,“第一,总务处这个副主任该由谁接;第二,让我做副校长。”

许致远心头一动,他在总务处做事,但一直没有任命职务,本来李茂后来居上,做了总务处主任助理,他还有些不痛快,现在李茂要停薪留职,这个位置肯定会让出来,眼下总务处做事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曹子健,总不能再次让人后来赶超。

“吹牛!”余荣刚不信,“你都要停薪留职了,孙校长还会让你做副校长?再说了,副校长是要局里任命的,不是孙校长说了算。”

许致远赶紧打断他的话:“副校长是局里任命,但基本上都是学校一把手推荐,局里任命只是走过程序,李……李主任,你怎么跟孙校长说的?”

李茂笑了起来:“孙校长是想让我不要停薪留职,所以才想用升官来留住我,不过我还是选择出去闯一闯。”

“不是,”许致远连忙摇摇头,“我是问,总务处副主任的人选……”

“我当然推荐的是你!”李茂拍拍他的肩膀,下学期任命许致远的事情,齐文化早就跟李茂透露过,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许致远感激不已,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李主任,我敬你一杯!”

那边孙有才又把齐文化喊了出去,两个人打着酒嗝说着事情。

“事情都跟李茂说好了?”齐文化先是陪着笑问道。

孙有才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关键的一点,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你等会儿有空的话,可以代表我去说一下。”

齐文化脸上露着标志性的笑容,心里却是麻麻批地骂着,好人好事你自己做了,恶人让老子来做,他嘴上恭维着:“我?我哪有孙校长您的权威,我去说的话,他会不会不给我面子?”

“你直接说,是我让你说的不就行了?”孙有才知道齐文化在打太极,直接堵住他的嘴。

齐文化只好嘿嘿地笑着:“那,那我试试。”

孙有才扭头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正在跟许致远碰杯的李茂,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跟他说,让他每个学期末聚餐的时候回来一趟,跟大家联络联络感情,他倒是答应得很爽快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兑现。”

“肯定会的。”齐文化想都不想就直接回道。

“为什么?”孙有才有些纳闷。

齐文化笑了笑:“只要小柳老师在我们学校,李茂肯定会来,别说一个学期回来一趟,只怕是每个星期都可能回来一趟呢。”

孙有才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把这茬事给忘了,顿时就有了信心:“照这样看来,让他每年赞助一笔钱,作为毕业生的奖学金,应该问题不大了。”

能够让他有所牵绊,些许小的问题就能够轻易解决。

孙有才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利用小金库设立一个毕业生奖学金,奖励那些中考成绩优秀的学生——但小金库里资金有限,最好能有人固定赞助,那样的话这个奖学金就能够持续发下去。

给学生发奖学金,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义务教育阶段学校应该做的事情,但里余镇是新港区偏远的乡镇,算起来处于教育大盘子的锅底,周边的不管是港口镇的公办学校,还是民办学校,都比里余初中更有诱惑力。

加上里余镇跟春兴市接壤,很多家境宽裕的人家,都会选择把孩子送出去读初中,导致里余初中生源流失非常严重,而且流失的都是优质的生源。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有才想要彻底扭转里余初中教学成绩在全区倒数的位次,就显得无比艰难。

因此他打算拿出一些奖学金来,奖励那些能够考上新港高中、春州第一高中这类顶级高中的学生,看看能不能留得住那些优秀的孩子。

李茂并不知道老孙跟齐文化在打着自己钱包的算盘,他刚跟许致远喝完酒,隔壁桌上的钱留山就过来敬酒。

“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声谢谢,好在还有机会,我先干为敬。”钱留山有些醉意地说道。

李茂拦住他:“谢什么谢,我是借给你的,你一年之内是要还给我的。”

钱留山有些尴尬,挠挠头:“我记得呢,我年底肯定全部还给你。”

“别瞎折腾,好好把孩子培养好,比什么都重要。”李茂看着一脸真诚,却异常油腻的老钱,也只能尽力劝说。

……

人陆续地散去,李茂也是被灌了一肚子的酒水,困意也开始袭来。

偏偏这时候老齐还拉住他,跟他提了赞助奖学金的事情,说每学年五六千块钱。

李茂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他虽然对这个工作并不热爱,但还是想为这里的教育做点贡献,所谓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力气他是出不了的,只能花点钱了。

除了这个原因外,的确也有柳云卉的因素在内。

柳云卉的想法,就是要在这里一直做下去,虽然不确定她这个念头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但眼下柳云卉是不大可能离开这里的。倘若这里的教育水平始终上不去,对于她的职业生涯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于公于私,李茂都不会不出这笔钱。

齐文化喜滋滋地去跟孙有才报告消息,李茂则踉踉跄跄地往宿舍走。

刚走出门,就看到了柳云卉站在一旁。

“你在等着我?”李茂努力睁开眼睛问道。

柳云卉见状,也不在意被人看到,直接过来搀扶着李茂:“嗯,我扶你回去休息。”

等回到宿舍之后,柳云卉打来冷水洗了条毛巾,给他擦了擦身子,然后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接着把空调打开,又给他盖了一条薄薄的毛巾被,等到听到他传来的轻微鼾声,这才擦擦额头的汗走了出去。

李茂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发晕。

等他走出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区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声响,大家基本上都已经放假回去休息了。

隔壁柳云卉宿舍的门却是开着的,李茂揉揉太阳穴,直接走了进去。

柳云卉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台灯照在她的书上,一旁的老掉牙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响着,吹动了她散在后背的头发。

“你怎么没开空调啊?”李茂不满地问道,这里他已经安装了空调,而且也跟同样即将离开这里的程宇锋说好了,把他宿舍里的一些家电搬过来,但即便如此,柳云卉却依旧开着电风扇。

“我,没那么热的。”柳云卉听到他的声音,赶紧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你饿了吧,我煮了绿豆汤,已经凉了,你喝一碗。”

说完起身去盛汤。

李茂走到书桌前,拿起书桌上的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

柳云卉听到空调开动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端着一碗绿豆汤走了过来:“你喝一点吧,我还加了一点糖。”

李茂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甜丝丝的,沁入心脾,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对了,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柳云卉正在收拾书桌,抬起头来:“嗯,你先送我去,去叶家镇高中吧。”

她弟弟柳云卉在叶家镇高中上学,快到了高考的时候,柳云卉十有八九是去看看他弟弟。

“行,没问题,”李茂一边喝着绿豆汤,一边随口问道,“他的考点确定了吗?”

“刚确定的,在港口高中。”

李茂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赶紧喝完,放下碗,给自己堂叔李继民打了个电话:“继民叔,是我,李洁的考点确定了吗?”

“就在她自己学校,蛮好的,”李继民笑嘻嘻地说道,“这样也省得麻烦你特意去送她。”

李洁所在的学校就是港口高中!

也就是说,她跟柳云华是在同一个考点参加高考。

等到高考的时候,柳云卉是肯定要去送考的。

周采薇也闹着要过来给李洁送考!

港口高中就一个正门,到时候送考的家长、亲朋会被安排在正门前面的地方——她们俩遭遇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李茂顿时觉得有些头大,痛苦地咧咧嘴。

“你怎么了?”柳云卉见状,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过来关切地问道。

“中午酒喝多了,这会还是有些头疼!”李茂只好找了个借口。

“下次少喝一点!”柳云卉柔声地劝着,根本想不到李茂的头疼,并不全是因为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