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建桥的速度很快,但这一次,松州城内完全没有办法应对。
李让,安修仁,刘仁轨,方老五,张元,一众松州守军之中的首脑人物,只能站在城楼上束手无策。
安修仁远眺片刻,不由得满脸疲态的收回目光。
“咱们能在敌我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与吐蕃军对峙这么久,也不错了,至少,对朝廷,对陛下,对松州百姓都有了交代!”
安修仁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沉默了。
刘仁轨试探着问道:“那就,放他们过来?”
“不放过来也没辙了!”
安修仁深吸口气,淡然道:“传令全军,做好撤离的准备的吧。”
“好!”
李让点头应下,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座松州城加上五千守军,能坚守到现在,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如今,他们各种手段齐出,说一句黔驴技穷也不为过。
也是时候到了决战的时候。
李让唤来一队亲卫,传令道:“告诉兄弟们,吐蕃人攻城的时候,象征性的抵抗几下,别傻愣愣的和吐蕃人死磕,差不多就撤。”
“明白!”
亲卫们领命而去,迅速将李让的命令传达到城中每一个将士的耳朵里。
很快,所有将士都得到了李让的传讯,整座松州城也变得紧张起来。
如今的松州就是一座空城,连完整的建筑都没有剩下多少。
因此,将士们全面撤出松州,需要携带的东西也不算多,就是一点粮草和辎重。
刘仁轨则是带着人开始将库房之中剩余的火药全部搬上城楼。
最后一战了,这些火药留着也没用,倒不如全部倾泄到吐蕃人身上。
能炸死一个,就是赚的。
火药被逐渐搬上城楼,滚木,擂石,金汁,床弩,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
万事俱备,现在只等吐蕃人渡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吐蕃人的几座拱桥齐头并进,也逐渐朝着松州河岸靠了过来。
安修仁叫醒了刚刚睡下的安灿和一众精骑,令他们率先将辎重从后城运出城去,在退往黑水县的峡谷之中等候大部队。
如今真正的城池攻防战要开始了,骑兵继续留在城中也没有了任何作用。
“来了!”
吐蕃人的第一座浮桥已经延伸到了松州这一边的河岸上。
只是这一次,吐蕃人很谨慎,就算已经有桥梁可以过河,他们依旧在等。
直到破晓时分,吐蕃人的六座桥梁终于完工。
桥梁完工的刹那,一缕晨曦恰好照进奔腾的沱水。
“八撒达~”
刹那间,无数吐蕃人开始冲上桥梁。
数万吐蕃人同时发起冲锋的场面,像极了铺天盖地的蚁群朝松州城奔袭而来。
李让摒住呼吸,心里像是被锤子狠狠的砸中。
吐蕃人杀过了沱水,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数十架巨大的攻城器械。
“迎敌,迎敌~”
城楼上,无数什长,校尉,都尉的嘶吼声响彻天际。
这一战,将会是松州城的最后一战,所有将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一队亲卫上前,手持巨盾,将松州守军之中的几个首脑人物围了起来。
“轰~”
人群与城墙轰然相撞,无数的吐蕃士卒甩开膀子,将飞钩与飞索朝城头扔了上来。
控制着攻城车和云梯等攻城器械的吐蕃士卒面色狰狞,将无数的大家伙催动到了极致。
“杀!”
唐军将士一声大喝,一阵剑雨飞出城楼,在密集的吐蕃士卒之间带起一阵惨叫。
“弓箭手,再放!”
真正到了战争开始之时,主将的作用就好比是一个精神图腾,真正指挥作战的人,反倒变成了基层将领。
弩兵的校尉不断的出声催促,一架架床弩被拉得满弦,下一秒就是一阵骑射。
弓箭手更是分成了三列,轮换着开始放箭杀敌。
甫一交战,吐蕃人便被唐军的远程攻击武器收割了一轮又一轮的人命。
可惜,吐蕃人太多了,死这么点人,对吐蕃人来说,完全无人在意。
“滚木,放~”
张元厉声大喝,率先将手中的一人合抱粗细的巨木朝城下砸了下去。
“擂石,扔!”
一块又一块的青石砸下城头,总能带起阵阵惨叫之声。
吐蕃人的攻势相当猛烈,似乎要将前些日子在松州城下受过的气全都还回来。
“云梯,吐蕃人的云梯到了!”
一阵惊慌的喊声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吐蕃人的第一架云梯已经靠近了松州城墙。
看见那庞然大物,被亲卫护卫起来的李让和安修仁都不由得神色凝重。
“李让!”
“收到!”
安修仁出声大喝,李让立即迈步朝城楼最高处狂奔。
一队亲卫也立即竖起盾牌跟在李让身后,将李让的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当当当~”
吐蕃人的流矢射不穿唐军的盾牌,只能留下一连串叮当声。
但即便只是声音,也让人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杀!”
城楼之上,喊杀声,嘶嚎声不绝于耳。
李让终于在几个亲卫的保护下冲上城楼最高处,提起鼓槌,敲响了战鼓。
“咚~”
“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声盖过了城内城外的杀伐声,令所有唐军将士精神振奋起来。
听见战鼓的声音响起,安修仁则是提着马槊,不断在城楼上来回巡视。
主将亲临一线,对于士气的提升绝对是巨大的。
许多将士,在面对城楼之下宛如蚂蚁一般的敌军时,心里都难免畏惧。
尤其是看见越来越多的攻城器械靠近城楼,更是压力倍增心情沉重。
但当他们的余光看见主将在和他们并肩作战之后,心里便莫名的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气。
“吐蕃蛮子,死来!”
一个将士对上了云梯,原本心有畏惧,听见急促的战鼓声之后,脸色顿时狰狞起来。
然后果断端着一盆烧得滚烫的金汁就泼了过去。
吐蕃人刚刚打开云梯上的门,准备冲上城楼抢占落脚点。
下一秒,浑身就被滚烫的金汁覆盖。
身上一阵剧痛袭来,几个吐蕃人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跌下了城头,成为了滚木擂石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