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一声令下，一群将士便开始忙碌起来。
城楼之上，数口大锅一字排开，一桶又一桶的原油被身强力壮的将士们搬上城墙，倾倒至大锅里。
蜀中多竹，经过军中匠人的一双巧手之后，几节长长的竹子竹节打通，被拼接成了一根精巧的蒸馏管。
以竹篾编制而成的簸箕就是最好的密封装置，一个巨型簸箕盖在大锅之上，配合长长的蒸馏管道，一套简易的蒸馏装置就成型了。
现在是冬天，室外几乎可以滴水成冰，优越的先天条件，让李让连降温装置的程序都可以省略。
然后就是在用简易石头搭出来的土灶里点火，静待大锅之中的原油烧开。
原油分馏法，一般是利用原油中各组分子沸点的不同，将复杂的混合物分离成较简单和更有用的混合物的过程。
一言蔽之，先烧沸，让原油汽化，根据各组分子沸点不同，以蒸馏塔对这些汽化分子进行液化。
不过，那是工业上的标准。
李让要的只是简单的将原油提纯到可以随意燃烧的程度就行，自然就没必要去搞什么蒸馏塔。
他只需要保证火焰不窜到锅里点着原油就行。
随着火势开始变大，一股难闻的气味逐渐在城楼之上蔓延开来。
李让知道，这是因为密封不充分，导致汽化分子逸散了出来。
实话实说，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可惜，工具原始，条件有限，李让也只能默默的取出口罩戴上，然后，默默的远离了几口大锅。
安修仁也取出口罩戴上，一吸气，就是一股子碳味。
他皱眉问道：“李让，你确定，这样有用？”
“有用肯定是有用的，但有多少用就不知道了。”李让瓮声瓮气地回道。
安修仁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眼前的场面，他看着更像是伙夫在做饭。
把猛火油放在火上这么一煮，就能提高易燃度，这种和道门那些专门炼丹的牛鼻子老道有什么区别？
看着安修仁紧皱的眉头，李让不由得咂摸一下嘴。
他知道安修仁在疑惑什么。
但是他懒得解释。
主要是，解释了安修仁也听不懂。
而且他也不确定这么简单的蒸馏装置，只蒸一次的原油能否达到他的要求，如果达不到，就还得多蒸几次。
好麻烦，早知道不蒸了。
刺鼻的味道迅速弥漫到全城都是，让许多将士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纷纷捂住了鼻子。
“咋啦，这是煮尿还是煮屎啊，咋这难闻咧？”
方老五伸长了脖子凑到李让和安修仁身后，一开口就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
这时，负责烧火的将士忽然大喊起来，“有了，有了，出油了！出油了侯爷！”
闻言，李让和安修仁立即抛弃了方老五，快步朝着那大喊大叫的将士走了过去。
李让定睛看去，只见搭在大桶之上的竹管里果然有液体滴出，就是颜色偏暗，与他想象中汽油的颜色不同。
他有些狐疑的伸出手指抹上一点，滑腻程度比起原油倒是提升了不少，这说明蒸馏出来的液体，纯度比原油高。
安修仁学着李让的样子，在手指上蘸了一点揉搓几下，不由得点头道：“好像有用。”
“点了试试？”
“试试！”
李让点点头，吩咐亲卫抬来一大缸水摆在距离蒸馏原油数十米开外的地方，然后舀了一小杯蒸馏之后的原油倒在水上。
等到油脂均匀的在水面上散开之后，用树枝沾上一点油点着充当火箭扔进了水缸里。
“轰~”
一股火苗陡然窜出，燃烧几个呼吸之后，又迅速熄灭下去，水面上漂浮的油脂却是还一直流着。
见状，安修仁顿时丝毫不给面子的嘲笑道：“我就说不行的，哪有东西能在水里燃烧啊。”
李让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很显然，这是纯度还不够。
但是，问题不大。
只要能点着就行，能点着，就说明他的想法可以成功实施。
一次蒸馏不行，那就多蒸几次嘛。
这玩意儿就和蒸馏酒是一样的，蒸馏的次数越多，纯净度越高。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个灶台前方都多出了满满一大桶的原油混合液。
相比未曾蒸馏之前，蒸馏过的液体，已经由深褐色变成了浅褐色。
而每一口大锅之中，都留下了黑乎乎的一坨固体。
李让记得，这玩意儿似乎再度提纯就变成了沥青，可以用来铺路。
不过现在他没有合适的工具，所以这些遗留下来的黑色固体，他也只能选择丢弃。
吩咐将士们将锅中的残留的渣滓清理干净，李让继续指挥着他们开始了二次蒸馏。
安修仁问道：“你还不肯放弃？”
李让斜了他一眼，眼中略微流露出一抹藐视的眼神。
安修仁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一脸悻悻的将头侧到了一边。
第二次蒸馏，原油之中的杂质比较少，所以很快就出油了。
这一次从竹管里流出来的液体，呈暗黄色。
李让果断开始了新试验，重新换了一缸干净的水，将暗黄色的猛火油倒上去。
点燃火之后，没一会儿水面就开始翻滚，火苗也是经久不息。
“嗯？”
安修仁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之色，惊奇道：“还真行？”
看着火苗熄灭之后，水面漂浮的油脂已经少了一半还多，李让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再蒸一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还要蒸，这不是已经能烧起来了吗？”
安修仁像是个好奇宝宝，并且无处不在。
李让摇头道：“咱们做实验，水是不流动的，沱水不一样，想要在流动的水面上燃烧，原油的纯度必须要高，否则很容易被水冲散。”
听完李让的解释，安修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还欲再问，城楼之上值守等到将士忽然预警道：“禁戒，禁戒！”
李让和安修仁同时脸色一变，急忙冲到城垛边上，旋即两人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因为，吐蕃人已经开始搭建浮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