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刘仁轨将战功进行重新分配之后,李让便随便找了个火堆坐下,与围坐在火堆旁的几个将士开始吹牛打屁。
下雪了,寒风凛冽,城内任何人任何地点不得生火,所以许多将士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爬上城墙,在城墙上升起火堆。
至于生火所用的柴火,自然是来源于城中的民居。
同样,守卫城池所用的滚木,大多数也是民房上拆下来的主梁。
李让没什么架子,士卒言语之中便满是轻松。
一名将士将一根看起来像是主梁一样的圆木放进火堆之中,不一会儿,熊熊烈火便将众人身上的甲胄烤到发烫。
一个士卒定定的望着被当作柴火的主梁,忽然开口问道:“咱们把松州城给拆了,等打完了仗,松州城的百姓回来住哪里?”
松州守军,大多是松州各县的青壮,家在松州城的也有。
所以这个问题一出,许多将士便竖起了耳朵。
李让有些懒散地靠在墙垛上,心知这个将士这个问题就是问给他听的。
好在这个问题,他心里早有预案。
他笑了笑,指着城池后方那险峻的小狼山笑道:“诸位兄弟且看,这是小狼山。”
听见李让开口,一些将士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李让笑着说道:“等到咱们打退吐蕃人,这座小狼山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将会是一片碎石滩。”
众将士面面相觑,因为李让所说的话和他们的疑问似乎没有任何交集。
迎上一张张疑惑的脸,李让笑道:“这些石头,都是上好的青石,如果到时候咱们还活着,就可以用这些石头来建造一座坚固的石头堡垒。”
说到这里,李让顿了顿。
半晌之后,沉吟道:“你们,我,还有我从长安带来的两万多人,以及松州的青壮百姓,我们有五六万人,朝廷给钱给粮食,我们出力,一定能建起一座全新的,坚不可摧的松州城。”
随着李让的讲述,一众将士们畅想了一下李让所说的画面,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几万人,在有钱有粮有材料的情况下,想要建立一座新城并非难事。
毕竟,当初松州什么都没有,他们的先辈不也建成了这座坚固的松州城,并一直延续至今。
真正令他们担忧的,是李让打完仗之后就带着人一走了之。
到时候李让这个大将军倒是风风光光的回长安接受皇帝陛下的封赏了,却将残破的松州城留给他们这些松州子弟兵,让他们对着残垣断壁束手无策。
那将士问道:“大将军,这么说,您打完仗之后不回长安?”
“不回,当然不回!”
李让非常肯定的回答了那将士的疑惑,旋即笑道:“松州城是我决定放弃的,小狼山也是我决定炸的,数万松州父老因为我的决定选择背井离乡,这是他们信任我的表现,既然我毁掉了大家的家园,那肯定要和大家一起建设好新的家园,才算是不负松州父老的信任。”
听着李让语气随意却发自内心的保证,将士们终于安心了。
在他们眼中,李让是大唐的传奇侯爷,是顶了天的大人物,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会欺骗他们。
既然李让说会有一座新的松州城出现,那就肯定会有一座新的松州城出现。
一名将士起身,对着李让躬身一礼,问道:“大将军,卑职可否将朝廷准备重建松州城的消息,转告给那些松州城本地的兄弟们?”
“当然可以!”
李让笑着应了一句,挥挥手道:“去吧!”
那将士一喜,对着李让又是拱手一礼,旋即转身朝城楼上小跑而去。
很快,除了值守的将士在值守的时间段不容许外人打扰之外,城楼上其他正在休息的将士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无形之中,松州城守军的士气,似乎又上升了一些。
李让依旧靠在城垛上与将士们天南海北的吹着牛,气氛和谐得完全不像是大将军与士卒,倒像是多年老友。
这时,一旁忽然传来刘仁轨的声音。
“时间到,传令,换防!”
此言一出,上一秒还在和李让笑意吟吟聊着不着边际的屁话的将士们,立即神色肃穆的起身,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墙垛之上,换下了已经值守许久的同伴。
而被换下来的将士,从冷面杀神一秒化身为猥琐痴汉,不断的跳着脚搓手搓脸,嘴里发出各种斯哈声。
直到将已经被冻成青紫色的手和脸搓揉到血气畅通,这才敢来到火堆旁取暖。
将士们开始换防,李让也不再打扰他们。
现在松州守军的任务很重,虽说已经分成了三波人手轮流值守,但谁也不确定吐蕃人会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所以,能休息的时候,还是让他们好好的休息。
哪怕只是闭上眼睛咪一分钟也是好的。
李让起身,眺望着远处的吐蕃军大营。
一场雪,似乎让吐蕃人也变得沉寂下来,但李让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冬日的沱水,拦不住数万人组成的大军。
等到吐蕃人发起进攻之时,压力必定是铺天盖地而来。
这时,安修仁也伸着懒腰走上城墙。
见李让在眺望吐蕃人大营,不由得咕哝道:“还在看啊,这有啥好看的?”
李让回头,看见是安修仁,不由得笑问道:“安将军,您说吐蕃人现在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在想怎么搭建浮桥,怎么将大型攻城器械运到松州城下,怎么攻下松州城,还能干什么。”
听着安修仁随意的语气,李让咧嘴一笑,问道:“也就是说,吐蕃人短时间内不会朝咱们发起进攻咯?”
安修仁道:“这是肯定的,松州虽然不是一座大城,却是一座真正的坚城,不把攻城车和云梯之类的攻城器械运过沱水,吐蕃人没机会打得过咱们,而冬日沱水水量虽然不大,但他们想要搭建一座能够运送大型器械的浮桥,怎么着也要三天左右吧。”
“三天吗?”
李让面露沉吟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