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忍不住脸皮一抽,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什么东西一旦跟皇家扯上关系,就算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可惜,长孙的这些问题,他不敢直接怼回去,不仅不能怼,还得细细的将道理揉碎了讲给她听。
没办法,谁让她有一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李让根本惹不起的老公!
深吸一口气,李让盘算了一阵,组织好语言开始给长孙讲述。
“娘娘容禀,此次东宫之所以只占茶叶的一成份子,而臣独占六成,是因为此次茶叶的原料,秘方,乃至于销售的商道都是出自微臣之手,而东宫只占一个名头,拿一成份子合情合理。”
长孙抿了抿嘴,问道:“那为何莒国公府能占三成份子?”
“莒国公府占三成份子,自然是因为茶叶买卖的人手配置,厂房的投资,包括经营和销售,以及原材料的收购,都需要莒国公府负责。”
李让耐着性子将其中的关节都讲了出来,但长孙仍旧不太满意。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香水与肥皂东宫都是占的两成份子”
“那是因为香水和肥皂的买卖东宫是牵头者,且隶东宫旗下的商铺和商道也在对香水与肥皂进行销售”
“为何东宫不能参与到生产销售与财务测算的环节之中?”
“令出多门只会互相拖后腿,降低底下的人做事情的效率。”
“”
长孙像是个好奇宝宝,一个又一个刁钻的问题从她口中问出来。
李让像是应声虫,长孙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小半个时辰之后,长孙意犹未尽的停止了发问。
然后,李让迫于长孙的淫威,只能再让出半成份子。
东宫占一成半,莒国公府占三成,昭应侯府占五成半。
此外,登报宣传茶叶与以后茶叶的推广营销之事,就变成了东宫或者说长孙的事情。
商议了老半天,终于得到了一个三方都还算满意的结果。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建厂,收原材料,加工,销售。
以莒国公府的财力物力,这些都不是问题。
所以李让果断行礼告辞。
今日他在长安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本来他只打算在东宫待一会儿,事情办完就回家睡大觉。
因为长孙的突然插手,导致他硬生生在长安浪费了大半天时间。
拜别了长孙与唐俭,还有香喷喷的未婚妻,李让一手拎着空箱子,一手拿着婚书出了皇宫。
走出皇城,李让随手将木箱丢到了垃圾堆里。
木箱之中最值钱的茶具和茶叶都被长孙给抢劫了,箱子长孙看不上,李让也看不上,本来就是随便找来装那些东西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木料。
翻身上马,趁着日落前长安还未宵禁,李让带着两个侍卫狂奔出长安城。
三人打马回到太平村,太阳刚好落山。
回到家中,随便吃了点东西。
回到后院在两个娇俏可人的小丫鬟的服侍下洗去一身的尘土,李让终于有心思翻开婚书看了起来。
婚书,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
理论上来说,周礼之中的婚书指的三书,即聘书,礼书和迎书。
而李让手中的婚书不属于这三种婚书之中的任何一种,它是出自太史局之手的吉书。
上面记载了准备成婚双方的生辰八字与适合成婚的吉日日期。
李让和金城的婚事是李世民钦赐,金城又是宗室王女。
所以传统的三书六礼放在他们身上并不适用,一切都只能是按照皇家的规矩来。
打开婚书,李让自动忽略了那些压四骈六看着唬人实则屁用没有的内容。
直接寻到了吉期那一栏。
上书贞观庚寅年腊月十八日,宜嫁娶,安葬,祭祀为大吉。
时间上倒是很充裕,腊月十八,距离现在还有三个月时间。
这段时间,李让只需要找个良辰吉日将聘礼送去任城王府即可,其他的不需要李让操心。
当然,侯府需要装扮一下。
不过问题不大。
婚期终于定下来,李让也就安心了。
合上婚书,李让倒在床上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枿坐云游出世尘,兼无瓶钵可随身。
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时间就像渭河里的水,尽管流得很慢,但仍然无法逆转。
李让安安心心的苟在太平村过了好一段悠闲日子。
期间除了火器局的管事太监数次来请他这个火器局监正去上任以外,并没有人来打扰他。
就连李世民都似乎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人。
而李让也是坚决的拒绝了那管事太监要他去火器局上任的请求。
自从他上交了火药秘方之后,大唐的火药便是一群太监在搞。
李让当然明白李世民这是信不过外臣。
李世民愿意给他一个火器局监正的名号挂着,那是李世民胸襟宽广。
但李让要真敢去上任,那李世民可能就要怀疑起李让的居心了。
这点自知之明李让还是有的。
至于磷粉这种恶毒至极的东西,李让不打算交给李世民。
一来是磷粉不像火药那样容易保存,且磷粉相比火药没有什么成长空间。
二来是这种东西真要运用在战场上,能够起到的效果很有限,稍有不慎还容易引火烧身。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东西用多了真的容易折寿。
李让还想长命百岁呢。
太平村不远处的荒地上,茶叶的厂房也在有条不紊的建设中。
只不过这个时节的茶树已经不再长出嫩芽,所以茶叶要上市得等到明年春天。
时间来到十月中旬,关中的天气越来越冷,早上起来的时候,凋零的树枝上已然挂了白霜。
这意味着村民们播种的秋粮到了收获的季节。
收获的时节必须争分夺秒。
闲了一个多月的李让也终于脱下了身上的狐裘大氅,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
虽说现在整个太平村都是他的封地,收割粮食作物之类的事情完全用不着他这个侯爷亲自出手。
但还是那句话,从人民中来,回人民中去。
半年前,李让能够与大家一起扛着锄头挖地,半年后,他也能拿着镰刀与大家一起收割糜子。
李让谢绝了周行要召集侯府的下人帮他的请求,也否决了陈一和王二要把亲卫队带过来收庄家的提议。
手中提着一把镰刀,早早的出了府门,与虎子哥,赵大牛,钱兴等几个要好的小伙伴下了地。
糜子,学名叫做稷、黍,有的地方也叫黄米,或者天星米。
是中原传统的五谷六畜中的五谷之一。
缺点是口感粗糙,味道一般,不值钱,优点是产量高,而且不挑地,就算随便洒在沟渠边上也能长得旺盛。
这种庄户人家真正的口粮,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是汉人已经耕种了上千年的作物,也是汉人补充身体所需营养物质的重要来源。
“收粮咧~”
高昂的关中腔响彻田野,乡民们脸上浮现出丰收的喜悦。
相比夏天收获的麦子,十月收割的糜子才是他们一家老小一年活命的口粮。
当然,那是以前了。
从明年开始,他们的口粮就会从糜子这种粗粮变成麦子这种精粮。
他们也能尝尝白面是什么味道。
李让用镰刀割下一簇糜子,汉子们就迅速的动弹起来。
太平村的几个宿老也来到地坎子边上站着,静静的欣赏着小辈们的劳动成果。
“二叔,天冷咧,莫要站在坎子上咧,回切吧,回切。”
赵大伯看见了几个老人,急忙挥动着镰刀朝几位老人大喊。
不过,二叔公根本不叼他。
直到李让开口:“二叔公,天冷了,先回去吧,等我们收完糜子给您老打米糕吃。”
听见李让的声音,看清了李让与其他人别无二致的打扮,二叔公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朝村子里走去。
目送着几位老人走远,李让继续低下头开始忙碌。
王家婶子的大嗓门响起:“二娃子,都当侯爷咧,咋还下地咧?”
李让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赵大伯便吼道:“咋啦,下地咋啦,当侯爷就不用吃饭咧?”
二人的交谈声传出一众村民的耳朵里,引得笑声一片。
李让叉着腰吼道:“大伯说得对。”
有了李让的力挺,赵大伯顿时挺直了胸膛。
王家婶子继续问道:“额听说恁都要成亲咧,婆姨还是王爷家闺女,她干得来农活不?”
“啧,你这婆姨咋这多话,人家王爷家闺女,那可是郡主,水灵着咧,咋会下地干活”
“那不中,不干活哪有吃,二娃子当了侯爷还下地咧。”
“那不一样,二娃子是咱村里长成的人咧。”
“”
李让都不用开口,一群婶婶伯娘就已经开始顺着王家婶子起的头开始讨论起来。
全然没有注意到地梗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女子,并将她们的议论声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李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回头看去,不由得咧嘴一笑。
婉容正像个显眼包似的朝他挥手,金城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便像是坠入凡间的谪仙。
女人们的议论声逐渐变小,因为那女子正朝她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