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星与友

“要让别人觉得你说话很有道理,就要掌握到故弄玄虚的精髓。其中一点嘛,就是摆出精准的人名或者数据,表情要冷漠,语气要专业。”

佑希对着一个正在视频通话状态的平板电脑说着话,视频的那一边是一个躺在雪白病床上的少女。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却一直带着微风一样和煦的微笑。佑希每说一个字,她就眯着眼睛,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佑希道:“我给你做个示范。‘古人曾说不要吸烟’,你可以改成‘苏维埃著名社会道德逻辑学家沃兹基硕德曾经说过,历史上吸烟的人的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九十点七七’——是不是一下子就高端大气充满说服力了?”

正当她期待着少女敬佩的回复的时候,视频的那边显示出了一只属于男性的手,似乎疑惑地碰了碰正在通话的设备。

“——是在通话中吗。”

那个男性问着,有些低沉的问句像海螺里吹出的低音。

“……和佑希?”

他拿起了对面的通讯器,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声音中听出稳重和温柔。

那个少女回答着:“是啊,佑希姐姐正在教我怎么骗人呢。”

“嗯?增加语气的可信度和骗人是两码事吧——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佑希朝着身后的墙面一靠。

“看来要好好教你和佑希姐姐说话的四种正确方法了——”

“啊,不行,佑希姐姐一旦开始讲道理,那就是世界末日了。”

那个女孩被吓到似的,用枕头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要开始休息了,你们聊吧!”

佑希睁了睁眼,是即将说胡话的预备姿态:“身为病人要积极的接受治疗呀,话疗很有效的……”

但是那个不在镜头里的男性却道:“既然她要睡觉了,那我们出去说话吧。”

佑希还没反驳,那个平板电脑就已经被拿出了病房。

经历了长长的白色的走廊,走下了一级一级颠簸的阶梯。

终于好像距离刚刚的病房已经很远了。佑希才重新打破了安静。

“我刚回横滨,就听说最近资金有点困难的事情了~然后像魔术师一样往你的账户变了二十万美元哦~”

她问:“不夸赞一下我吗,织田君?”

刚刚那个少女,是先天性白血病的患者。

就算这些年在美国的日子,他们做了很多事情——经营着一个专门帮助弱小的机构,也没有办法帮到所有人。

其中……就包括这个佑希用异能都救不回来的女孩。

对面的男性似乎不太擅长夸赞,却又不愿意拒绝她的请求,过了老半天才回复着——

“很棒啊,佑希。”

古泽佑希因为笑意弯了弯眼睛,正打算回答的时候,对面的男性再次开口。

他说:“没必要这么辛苦的,明明自己也只是一个孩子吧。”

和她一起在美国创立慈善机构的那位先生,织田作之助,终于在视频中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属于成熟男性的好看的脸此刻挂着有些无奈的表情,又似乎对视频通话不大适应那样反复控制着摄像头对准的位置。

他继续道:“没有帮上忙,实在是很过意不去。”

“没关系,除了帮助这些人,嗯,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了。”

佑希回答着。

“噗,不过,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说的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对方似乎有些疑惑。

“就是‘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孩子’那一句啦。和你在火拼现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个时候还在日本——”

佑希似乎打算追忆一下过去,忽而又突然笑了一声。

“啊,不说这些,毕竟你都已经全部忘记了。”

***

距离古泽佑希第一次遇见织田作之助,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在横滨。

也都是为地下组织和见不得光的犯罪组织服务的人——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维持着平淡却长久的友谊。只是在飘着微光和硝烟味的海岸擦肩而过的时候,会心照不宣地点头那样的关系。

直到四年前,古泽佑希刚刚处理掉自己黑色的档案,打算离开日本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只发现了他的坟墓。

海边的波光和白日的幻影,将墓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于是佑希开始转移话题:“嗯,让我看看。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还在美国的你是不是该准备午饭啦?”

“是的,已经在准备了。”

织田作之助严肃地回答着。

“嗯?那今天吃什么呢。”

佑希正打算将话题朝着轻松的方向引,突然又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不会又是辣咖喱吧?”

“是啊,猜对了。”他认真地回答,“因为你还在的时候一直阻止我吃,所以已经忍住没煮很久了。”

“那还不是因为不开窗子煮咖喱,就连晚上做梦都是这个味道吗!”

古泽佑希表示了恐惧——

“而打开窗子那一次,又被邻居当成印度人了欸!”

“我会注意不打开窗户的——回到横滨之后感觉怎么样?”

对方的语气微微一顿,然后问着。

“你说那里是你出生和长大的地方,现在还熟悉吗?”

“不太熟悉,毕竟已经过去四年了。”

说话的时候,佑希侧过头,将窗户那一边的景象映在了瞳孔之中。

外面是点亮的万家灯火,是升起的闪烁星光。还有无尽的,蔓延到城市边缘的黑色幕布一样的夜,隐隐能够听到虫鸣的声音和一声又一声辽远的犬吠——

以及夜晚未归的,微弱但几乎听不见的属于人的声音。

她拿着酒杯,里面是刚刚盛好的,散发着香气的樱桃白兰地。

坐在窗台边缘,冲着电话絮絮叨叨的时候,古泽佑希任着两条腿随意晃悠着。

“织田君,我想喝咖啡,要最近那家商城楼下的raspberryrefresher。”

“如果找到适合的保存方法,我给你寄过去。”对方回答。

“楼下的律师事务所的老板老是用轻蔑的眼神看我,好想把一整罐樱桃味可乐灌进他的嘴巴。”

“那种难喝至极的饮料吗,看来他真的很让你生气。”

“家具城的店长身材很不错,想看他跳保加利亚妖王的成名舞哎~”

“是吗,那确实是不错的身材。”

“你送给我的Gypsophila手链今天在出门的时候被一个自杀怪碰到了,没有之前那么有光泽了……”

“银饰品总是避免不了的。不过有自杀狂人的话,一定要小心。”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半天话,一如既往的,就算说的是漫无边际的事情,对方也认真聆听着给出回答。

包括那些听起来很没有道理的需求和玩笑,也被认真地纳入到考虑范围去——

“织田君。”她突然叹着气。

“怎么了。”对方询问着。

“为什么世界上有你这么好的人呢?”

她半开着玩笑问着,任电话对面的人不知所措了好几秒,才又补充着——

“逗你的,世界上最好的人当然是我啦,古泽佑希~善良与正义加成的侦探,今天也将为世界送去爱与和平~”

她用着动画片里那样有些刻意的语调,一般模仿着少年漫主角的台词,一边自己也撑着脑袋笑着。

***

今日的星子正好。

很感谢那个时候,我选择了刨开坟墓里的泥土。

更感谢那个时候,我选择了复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还是不舍得这个男人啊!给我活(摇他)

不吐槽碰上皮皮虾莫名有种宠溺(?)老父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www

——

这周的榜好像够不着了,咕两天碰一下下周的咳咳

爱你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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