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内心写了一篇骂娘的小作文，才写到170字，萧以落的脑子里突然传出来一道声音。
【别欺负人。】
这系统老是搞突袭，最开始萧以落还不太适应，后来再听到她已经完全没了表情。
她刚准备回应。
【你要是说你欺负的不是人，那你还是别说了。】
萧以落：……
萧以落：好的。
【对于您开的buff，我们对您进行了实时的观测。】
【要求是：亲手喂[宋知沉]一块水果！水果任意！姿势任意！】
【希望宿主尽快完成！】
萧以落好看的小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诧异。
水果任意她能理解，姿势任意是什么鬼？是担心她会倒立么？？？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秒一秒跳动的数字。
>死亡倒计时5：59：33<
上回还给了只1小时，这回6个小时，时间还怪宽裕。并且只有在医务室的这段时间能触发任务……
很显然，这系统已经人性化到一定程度，想让她尽早去死。
一想到这，萧以落去有点想吐，或许是刚才桃子吃多了的缘故。
“不闹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这不还剩这么多水果呢么？想吃桃是吧，我给你出去换去。”
黄介子：“我给你一起去。”
给宋知沉留了个苹果，萧以落捧着剩下的水果出去了。临走前经过沈兮，此时，他骂娘的小作文已经写到了892字。
“瞅个屁。”沈兮对上萧以落浅色的眸子。
“……我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她说。
我看你挺馋的。
但她又很顾及对方的面子，补充道，“帮我看看你沉哥喜欢吃什么，我记性不好，记不住了。”
床上的宋知沉忽然看向他们。
沈大文豪犹豫了一下，终于封笔，抓了抓头发，转身跟萧以落出去了。
外面人越来越多，好多病房都挤满了人，还有情节严重的，甚至联系山下的医院给孩子送走了。
大夫们都在嘀咕：“这帮当兵的不是胡闹吗？哪有让孩子第一天来就暴晒的，往年也没这样啊……”
“还不是换人管事了了，这把咱们经费没给到位，他们自然态度不好。”
“那也不能拿孩子命开玩笑。”
“谁说不是。”
萧以落从中间穿过，稍微听了一听，回身跟黄介子说：“一会儿咱们换完水果就赶紧走吧，别占着床位了，反正外面太阳也快下山了。”
黄介子扭头看沈兮：“怎么不让他沉哥让？”
沈兮：“他低血压。”
萧以落：“他不是低血压吗。”
两道声音发出，彼此相互都愣了一下。就连黄介子都不知道要看谁，
沈兮拧了拧眉，低头道：“我记得进门好像没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萧以落：“……”
她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宋知沉这傻缺痴迷吉他，动不动就一天不说话不见人，营养吸收严重不均衡，萧以落光一看他的吊瓶就能知道。
服了，舔狗病。
“还能怎么知道的，刚才护士说的，”萧以落只好打马虎眼，“你耳朵不好使，别怨我。”
沈兮一缩脖：“？”
医务室严重缺人手，大夫先是把人高马大地沈兮叫走当免费劳动力，没过一会儿黄介子也被叫走了，说她个高又壮，过来充当半个壮丁。
黄介子离开的时候，眼神是无辜的。
萧以落偷偷笑了笑。
那边物资箱里还剩了很多桃，萧以落基本没怎么费力，就捧着两个桃准备往回走了。她条件性的回头瞅了瞅，脚步突然又停一停。
角落里，还有一箱猕猴桃。
半分钟后，萧以落左手两个猕猴桃，右手两个桃子，回病房了，还从大夫那儿拿顺走了一个培养皿和刀。
推门进来的时候，宋知沉还保持着原状，桌上苹果一口没吃，不过人貌似有了点血色。
听见有人进来他也没睁眼，仿佛这时候有个暴徒冲进来拔了他的针管，他都能很平淡地自己插回去。
萧以落转头去厕所洗水果，抽出来一张纸垫着切成小块，一圈一圈地围满培养皿。
不过这粉绿相间……配色多少有点土了。
管他呢，反正不是我吃。
宋知沉一动不动，感受着注射液在体内的流动，床突然向下一陷。
“小脑残，吃点水果。”
萧以落没有牙签，只好拿刀给他插了一块。
她还怕宋知沉突然发疯把培养皿掀了，把东西放到了另一侧。
但其实，他很平静。
他像没有力气了一样，连皱眉都懒得皱一下，薄唇一张一合：“我不是让你别和我有交集吗。”
萧以落以为他在说自己报南大的事，解释道：“我不想离萧氏太远，留在南城学金融是最好的选择，跟你无……”
“我是说现在。”
宋知沉睁开眼，病态且漆黑，轻轻且缓慢地放在了萧以落身上，很快又变成了那副厌恶的样子。
萧以落真想把他眼珠扣下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想让你闭嘴少说话，你也听一个？”
宋知沉：“……”
不想再墨迹，萧以落又说：“吃水果。”
宋知沉：“不吃。”
“吃。”
“不吃。”
萧以落耍赖：“那石头剪刀布，你赢了就吃。”
宋知沉：“……我脑子有问题？”
萧以落没辙，肩膀都耸了下来，刀上的猕猴桃还水灵灵的，嵌着的黑籽规律地围成一圈。
倒计时规律跳动着。
>死亡倒计时5：21：57<
>死亡倒计时5：19：43<
>死亡倒计时5：17：31<
萧以落终于深切地体验了一把时间流逝，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
……姓宋的，是你逼我的。
宋知沉又闭上了眼，想着就这么呆着吧，反正她一会儿自讨没趣就走了。
结果突然，床上猛地一起，大喊了一声：“导员好！”
大概是对老师这种范畴的人都犯怵，宋知沉下意识睁开眼睛，想都没想道：“老师——”
后半句被噎在了猕猴桃里。
准确来说，是被迫噎的。
如果有人能记录下现在的状况，那应该是十分壮观——
萧以落半个身子微微倾斜，那双在钢琴上跳动的两只手，其中一只捏着宋知沉的脸，指腹在他的脸上捏出来了三道痕迹。
而另一只手掐着刀柄，刀锋准确地压着他的舌尖，在皓齿上抵上了一块鲜绿的猕猴桃。
“喂你吃，你就吃。”
萧以落脸上有些阴鸷，说话都不经意透出了一丝恨意，“怎么废话那么多？”
宋知沉难得怔愣。
脸侧的拇指又挪到了下巴上，萧以落目光向下移，阂上了他的齿关，留下猕猴桃，将刀从齿缝中抽了出来。
她不用看，就能猜到宋知沉现在神色有多难看。
“低血压，吃猕猴桃补血。”
萧以落就像刚给某精神病患者打完药剂，趁着药效还没发作，连忙为自己辩解两句，“别这么看着我，你当年又不是没喂过我，咱们扯平了。”
“……”
宋知沉终于无话可说。
不过他也不会让萧以落继续喂下去，接过她手上的培养皿，自己拿刀叉起一块。
他还想开口，但三番五次，再说不出来什么过分的话。
仿佛刚才那把刀又无形的顶在了他咽喉，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承担被它伤害的风险。
这就更奇怪了。
他分明一点都不怕疼，他连死都不怕。
难不成是怕那刀溅上血么？
猕猴桃的酸涩在口中蔓延开来，汁液炸开，宋知沉却尝到了一丝甜。
没过一会儿，两位苦力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沈兮一眼就看到了宋知沉手里的“果盘”，不用想就知道培养皿这创意是萧以落，“我靠，这是什么区别待遇啊，为啥他有果盘，而我却只能在空闲时间咬两口苹果啊。”
说完他一屁股坐床上，“还他妈是青的，差点把牙咯掉。”
“去吃晚饭吧，争取赶个晚训。”
萧以落看看时间，说道，“我们跟你俩好像不是一个教官的，先走了。”
黄介子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再次被萧以落拽走，整个人都不好了，“祖宗我能再歇会儿吗？”
“一会去食堂歇着。”
南大商学院金融系就有四十个人，分班不用，就是根据来时的大巴被分成了两个队，统称一个连。
萧以落的那队刚好和宋知沉错开了。
“咱们也走吧。”沈兮瞅了眼吊瓶，发现水已经挂完了，“看看食堂有什么鸟饭。”
宋知沉说：“什么饭你不都得吃。”
沈兮仰天长叹：“趁我还没对这儿彻底厌倦，先骂它两句。”
结果离开教学楼那刻沈兮就后悔了，这温差，他已经彻底厌倦。他不想连着骂两次，只好让自己转移话题：“也不知道魏伟那小子干嘛呢，天天忙着给萧氏查钱。”
宋知沉哼笑一声。
他们踩着斜阳余晖，宋知沉清冷而苍白的脸，罩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
他朝天边看了一眼。
……
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夕阳。
或许颜色更艳一点，有点像打翻的红西柚汁。
高二那会儿，他和萧以落关系还不算太差。
“不算太差”的概念，限指会和萧以落坐在一桌，可以研究一张理综卷研究一个下午。
那张理综卷还是隔壁高校刚考完的，仅有一份，他俩只能放在中间一起看。萧以落绝不可能吃白食，抢过来周凝的水果盒放在两人中间。
美其名曰“一起吃”，实际上就是贿赂，大部分还都是她自己吃的。
宋知沉物理好，萧以落化学和生物好，两人刚好互补。
所以当宋知沉配平不出来方程式时，萧以落一脸幸灾乐祸，“宋知沉，你不行吧。”
“你行？”
“记住，我是咱们高中最行的女人。”
“……”
她拿过来宋知沉的草纸，直接原封不动地在上面列式子。宋知沉桌上没了东西，只能朝她的方向看。
“你光标化合价没用，这很明显得用待定系数法……”萧大小姐讲着，很自然而然的说了声，“梨。”
宋知沉还等着下文，待定系数法怎么列啊？
手却已经捻起一个牙签，头重脚轻地从果盒里插起一块梨，递了出去。
公式已经联立完毕，abcd各等于各自几分之几一目了然。
宋知沉眉宇一松，道，“化学被你做成数学，全高中最行的女——”
指尖传来一缕热气，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宋知沉措不及防地回头看过去，跟同样没反应过来情况的萧以落猛然对视住。
她嘴角的笑飞快地敛下去，含糊地说：“抱歉……”
牙签上留下一圈齿痕，宋知沉只要再抬抬手指，就能碰到她的嘴唇。
窗外的夕阳记录进萧以落眼中。
她每眨一下眼。
那碗红西柚汁就跟着摇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