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妈妈辩解,“怎么的你没见过机器故障啊?”
水果大哥确实没见过这类故障,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宋知沉后背被人推了一下,险些跌进屋里。
“快进去,还不嫌丢人?”林妈妈气急败坏道。
“……”
进了屋,林妈妈便利店重新开张,这回火了,周围一堆人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以落你给我出来!”
林妈妈一开嗓,如同一道惊雷。
“干嘛。”
萧以落正躲在电脑后面偷笑,笑得都要上不来气了。
林妈妈眦着眼珠看她:“你就是这么给我看店的?”
“你不说不让坏人进吗?”萧以落道。
“坏人?你说宋——”林妈妈刻意停顿了一下,小声道,“——他现在不仅是脑残还是坏人了呗?”
“对对对。”
“……”
对你祖——
林妈妈刚想骂,骤地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她记得萧以落就算再娇纵,平时对宋知沉很好,无论什么都向着他,就差边走边给他撒花了,俗称宠爱。
别说别人了,自己骂都舍不得。
如今这个乐得找不着北的是谁啊???
她刚想问出口,门口播报器又响起。依旧是那个“脑残止步!脑残后退!”,客人吓得立马抬蹄,好像怕谁突然变身。
林妈妈:“……”
她紧忙过去赔礼道歉,注意力再回到萧以落身上时,全然忘了刚才想说什么,只是愤愤地一比划。
“赶紧给我改了!”
便利店不大,后面倒是有个飘窗。
等冬天的时候会开飘窗的窗户卖货,保暖又方便,夏天则铺上一张凉席,提供给中暑的客人。
萧以落现在卧倒在上面。
她里面还是昨晚那条裙子,上身套了层灰色帽衫。她带着帽子垫着胳膊,听那边人说话。
事实证明,宋知沉只对她一个态度不好。
他人模狗样地解释了一番自己来意:“家里停电了,今天又是报考最后一天,想来借用一下电脑。”
林妈妈问:“手机不行吗?”
宋知沉:“不太方便,怕填错了数字。很打扰吗?”
听听这鬼话。
还很打扰吗,也就是她知道,这人骨子里就是孤独的命。宋知沉心里没有任何人,冰冷而……残忍。
“不打扰不打扰。”林妈妈很快把电脑让出来,忍不住感慨道,“这么重要的事不早说,你快弄。”
宋知沉点了下头,“谢谢。”
林妈妈捧着纸箱去上货,半晌在柜子后面闷声嘱咐了一句:“以落你也别忘了!到时候再没大学上!”
萧以落闭眼睛装死。
两秒之后,一个脏脏包啪地扔在了她脸上。
林妈妈气都气死:“跟你说话没听见?你要是没大学上我可不收留你!”
细长的手指摘下脏脏包,萧以落把帽檐拉得更低了些,小声地“嗯”,没什么情绪。
中午一过,外面就出了太阳。
萧以落闭目养神一会儿,她听觉很敏锐,如果没有客人,甚至能听到宋知沉敲键盘的声音。
人生来就是无法满足的。
听着听着,萧以落还想看。
于是她在帽檐下睁开眼睛,顺着阳光的方向,看到了宋知沉那张漠然的脸。
他认真的时候,薄薄的眼皮总是微微耸耷着。眼尾狭长,就连眉毛也是纤细一条。搁在别人脸上会非常秀气,但在他脸上只有淡漠。
发梢被阳光染成了金灿,倒真像个印在小说封面的男主。
这点萧以落一直承认的。
他长得是真好,不怪自己在他身上栽跟头。
宋知沉一坐就坐了半个小时。
萧以落都闭着眼睛来两觉了,口渴,起身想开瓶水,终于听见前台后的凳子向后一滑。
“林妈妈,我完事了。”宋知沉音量不大的说。
“诶!慢走啊!”林妈妈的嗓调从楼上飘下来,不知道有心还是无心的,又补充上一句:“以落送送人家!”
萧以落:“……”
人家貌似不想让我送。
但她还是从柜子后面饶了出去,好心地帮他开了玻璃门,扬了扬下巴,示意快滚。
宋知沉朝她瞥了一眼。
不瞥还好,一瞥萧以落就忍不住跟他搭话:“你报什么大学了?”
宋知沉脚步停顿,一只手搭在了裤兜上,衬衫被折起来一个角。
他望向萧以落,再不掩饰自己的凉薄和厌恶。
“离我远点。”
“……”
切,不说拉倒!不说我也知道!
南大商学院金融3班,学号0316!
当年她去外地上学,每逢小长假一定回来一趟,假意是看爹和后妈,实际就是跑到南大校园里见见宋知沉。
现在想想,那时候也挺贱。
萧以落自嘲地笑了一声,关上玻璃门,重新走回店里。
没走两步,兜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她已经好几天没看手机了,一般来电话就被她摁掉,否则就直接忽略不看。
但这回对方似乎很执着,来来回回打了五遍,萧以落忍无可忍,接通了最后一个。
“喂。”
“……你终于接电话了。”陶忠祥声音万分疲惫,不知道得还以为她多担心萧以落,“出院都不告诉我一声?这两天到哪混去了?”
萧以落举着手机,沉默半晌,看了眼窗外灼热的阳光,又收回眼。
她直言道:“找我什么事儿?”
陶忠祥回:“我是你爸!哎,关心你都不行了?”
如果她没经历过上辈子的事,没经历过这个自称父亲的人,闯进她家抢钱,没经历过他最后恼羞成怒,说自己是亲手杀死她妈,萧以落绝对会说一句“行”。
“不用这么客气,有事说事。”萧以落冷漠道。
“你!”
陶忠祥似乎也用尽了耐心,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只道:“今天就是报考最后一天了,你总得回来跟我们商量一下吧,让我们心里也有底儿。”
萧以落没出声。
陶忠祥慌了:“我们也知道,你考了600多分,是爸爸当时低估你了,还说让你去三本……回来商量一下,好吗?”
良久,萧以落垂下眼,终于应了声。
“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萧以落深知这个道理,便也不再挣扎。更何况在这一直呆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所有东西都在家里,包括银行卡。
跟林妈妈打了声招呼,穿走灰色帽衫,再顺走一瓶矿泉水,萧以落出门上了公交车。
早几年可能会嫌弃,觉得公交车又吵又挤,但人总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
现在坐在单座,看看这城市的风景,跟着一车的人摇摇晃晃。
其实也不算太糟糕。
另一边,萧家别墅里面已经吵成了一锅稀粥。
顾雪娆绝对是里面乱搅和的,声音尖锐,传遍了房子里的所有角落。
“啊?听她那意思还挺不愿意回来的呗?”
陶忠祥忙说好话:“……这不是也回来了吗。”
“还不是你逼的!”顾雪娆道,“你要是不那么求人家,她能回来吗?你赶紧撒泼尿照照你自己吧,你现在跟那门口蹲着的老哈巴狗有什么区别???”
“……”
管家也在旁边打马虎眼,“小姐今天回来是商议正事的,二位别扰乱了心情,最后又闹得收不了场。”
顾雪娆还欲再骂,拉拉个老脸,听言之后沉默了,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我白养她这么多年了,她也是时候该听听我话……我也没指望她以后养活我,只要一会别气我就行。”顾雪娆平复了一下起伏的胸口。
管家立马狗腿起来:“是是是,不生气不生气,容易长皱纹。”
顾雪娆立刻抚了抚脸,指甲涂得鲜红娇嫩,身板也挺起来了。
“哎,可惜养了个白眼狼,不仅一点好意没领,还成天跟我对着干,要不是她——”
要不是她姓萧,她手里拿着萧氏集团30%的股份,还有她妈的4亿隐形财产……
我怎么可能养活她。
话没说完,但效果懂得都懂。
陶忠祥何尝没这么想,只不过这孩子是他自己射出来的,多少有点义务限制着。
这时候,大门被指纹打开,屋里骤然安静,集体望向门口进来的人。
顾雪娆先开了口,扭了扭身子:“哟,还知道回来啊,别是在外面搞对象了吧?”
萧以落朝她一笑:“我倒是想。”
顾雪娆恶狠狠地瞪着她,“小心别搞大了肚子!”
“你以为我是你?”
“……”
再刺耳的话落在她耳朵里,也已经习以为常。
关上大门,萧以落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管家,拖鞋都不穿,径直走到了角落里,去抚摸家里的那架钢琴。
要说怀念,还是这个。
是当年他妈妈留给她的,不是什么名牌子,却伴随了她的一生,后来断了弦,她花了所有积蓄才修补好它。
琴盖漆黑光滑,还没经过日后的波折,上面干净得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对了。”
瞧见她在做什么,顾雪娆终于想起来要紧事,道,“提到钢琴,你不一直想去安大学音乐吗?刚才听说你分数也够,咱们就去吧。”
萧以落的指尖停顿一下。
“虽然我也舍不得你,但毕竟你要追求梦想啊!”顾雪娆慈祥地笑了笑,“没关系,安城那边我有认识的人,到时候我会托他们照顾你的。”
所谓的认识人就是两个饭店老板,之后出意外了,还是萧以落借他们的钱。
舍不得?
是巴不得她滚得远远的,最好永远都别回来,这样他们就能操控整个公司,毁了萧家这么多年的所有心血。
安静了几秒钟,萧以落在他们的注视中,默默点了点头。
顾雪娆和陶忠祥瞬间松下来一口气,仿佛看到了自己平坦的人生道路。
“这才对了……来,爸跟你一起填一下志愿?”
谁知萧以落一动不动。
她从进屋开始,帽子就没摘下来过,半张脸都遮在阴影处,让人看不出表情。
“爸,顾阿姨。”萧以落叫了一声。
两人一起看向她。
萧以落语气平静:“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其实梦想这个东西吧,可有可无。我没必要去追求它一生对吧?钢琴嘛,我明明可以老了以后弹着玩,我的生命,应该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
顾雪娆隐隐觉得不对,“……你什么意思?”
“我报完了,”萧以落道,“刚才在公交车上就填完了。”
顾雪娆太阳穴突地一跳,“你报了——”
萧以落:“南大金融系,拿手机报的。”
“……”
顾雪娆墩地坐在沙发上,血压有点高。
陶忠祥向后扶稳架子,顿时傻住眼。
紧接着,萧以落又一字一顿补充:“我就填了这一个志愿,考不上我就回来复读。”
复读是说笑的。
她太清楚南大金融系今年的分数线了,她这个分数上,绰绰有余。
她不需要记其他的编号,六所大学只填了一所,志愿只填了第一行。
她不会离开这个城市,她偏要成为那逆刺、眼中钉、海鲜里咯牙的石子。
她要的是整个萧氏。
“这样我就永远在你们身边啦。”萧以落扒下帽子,黑发浅瞳,在客厅的白炽灯下,映出来一层沁凉的光。
她目光缓缓落在那两个人身上,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可你们看上去……为什么不太开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