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谨之转眸看她,定定看了几秒,才道:“知道。”
“……”
夏挽星突然感觉好冷,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她动了动唇,勉强挤出话来:“所以你知道有人要害夏家,但你选择了视而不见?”
秦谨之喉结滚动,凝视着她:“星星,我当时没得选。”
“没得选?”
夏挽星重复这三个字,眼睛覆上水光:“你没得选,所以看着你的好兄弟一家活活被大火烧死?”
“星星,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秦谨之注视她眼里的水光,感觉每个字都像凌迟。
泪从眼眶滑落,夏挽星擦掉脸上的泪:“好,你说,我认真听你说。”
死刑犯尚有可申述的机会,她再难过也不会是非不分,不给人解释的机会。
秦谨之看不得她哭,抬手去抚她的脸,被她下意识挡开。
他蜷了蜷手指,收回手,道:“我不清楚那人和你家有什么仇怨,我只知道他在国外,而他跟秦冶交好,所以很多事会拜托秦冶去做。”
“包括放火杀人?”夏挽星哽着声音问。
“没有,当时他只说需要一个和夏家有过节的人,夏家那时候已经破产,秦冶就盯上了石海,把石海引荐给了他。”
后面的事秦谨之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那人在利用石海。
夏挽星听他说完,默了会儿,忽地笑了。
她眼眶泛红,笑得讽刺:“秦谨之,到了这一刻,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么?”
“……”
秦谨之放在腿上的手一下握紧。
“如果只是像你说的这个程度,你没必要瞒我瞒成这样。”
夏挽星扯了下唇,水光覆盖下的眼是冷静的:“今天我想了很多,从我们真正有交集开始想起。”
“想起你说对我小叔有承诺,要好好照顾我;然后就是我们在一起,但你很反感我提夏家的事,一提你就很抵触;再然后呢,我们算正式在一起了,你就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甚至在我手机上动手脚,生怕我收到什么风声。”
夏挽星一字一字说得平静,平静地分析,让秦谨之反驳不了一个字。
秦谨之看她,第一次觉得夏挽星比他想象中要决绝得多。
她要是又哭又闹他反而安心,可偏偏是这样,她冷静、平静、丝毫不慌地从头到尾给你捋,捋到你无话可说。
秦谨之沉默片刻,动了动唇:“星星,我太怕,怕你离开。”
所以不得不瞒。
夏挽星歪头看他。
秦谨之的眸子狭长,眼尾有些上翘,这种眼型偏桃花眼。
这样的眼睛,盛满深情的时候,看电线杆能拉丝。
正如此刻,他的深邃的眼眸似要把人吸进去,让人不得不跟着他走。
夏挽星却弯唇笑起来。
“要说是因为后来我们有些感情你才怕,那开始呢,你不喜欢我的时候,你在怕什么?”
她反问,问得字字见血。
“……”
秦谨之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说不出来话。
夏挽星帮他回答:“因为当年的事,你有不可推脱的关系,所以你存着内疚才要对我好,更不敢把实情告诉我。”
秦谨之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无所遁形。
窗外的天空已经变黑,冬日寒风摇晃树枝,吹得沙沙作响。
室内却是一片静谧。
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夏挽星静静看他:“真的还不肯说吗?”
她的语气很柔和,没什么情绪。
秦谨之咬了咬后槽牙,被她看似温和却犀利的态度逼到无法开口。
“好吧,你不说就不说。”夏挽星很大度地退一步。
秦谨之松了下,就听见她又道:“既然你不说我就只好猜了,你也知道女孩子想象力是很丰富的,你不说我就靠自己想象吧,反正你也……”
“别想象,我说。”
这句“想象力丰富”直接把秦谨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盯着她,长舒一口气后,道:“当年我知道有人要害夏家,但我没有告诉夏御。”
“……”
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夏挽星目光震动,没办法马上接受。
“我意外听到秦冶的电话,具体什么方式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是不好的事。”
秦谨之握紧的手松开,泄了力,也不再隐瞒,全盘托出:“可秦冶发现我了,他把我关了起来,我趁机跑掉后,秦冶联系我,他跟我说——”
说到这,他的呼吸明显沉了沉:“我能让夏家躲过一次也躲不过第二次,要是我敢把这事告诉夏御,他就断了我母亲的药。”
当时的秦谨之能力太微小。
左边是好兄弟,右边是母亲,他怎么选都不对。
他在家痛苦纠结了两天,等他收到信息的时候,那把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漫天的火,他匆忙赶过去,只来得及把想冲进火海的夏挽星给拦了下来。
后来,秦冶怕警方调查秦谨之会把这些事捅出来,索性就把他送出国。
夏挽星身边没别的人了,所以被送到了白衡州家。
夏挽星听着,心像掉进了个无底洞,无限下落。
落到令人晕眩。
讽刺吗,当年夏家有可能逃过一劫的,但秦谨之没有帮他们。
就那样,不做不为看夏家的人去死,里面包括了他最好的兄弟。
他是自私的,但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好像也没得选。
当时的他,可能因为一句话就断送掉母亲痊愈的机会和自己未来的路。
秦谨之坐在她对面,看夏挽星的脸色越来越差,心脏像被人狠狠揉了一把,痛到发麻。
他伸手握上她的肩,嗓音发颤:“星星,你别这样,我已经在逼秦冶说那个人谁了,给我点时间,你不是要报仇?我帮你,我帮你把那人揪出来。”
“……”
夏挽星散涣的眼眸终于聚焦,聚到他猩红的眼上。
许久,她摇了摇头,轻声说:“谢谢你啊,就像你说的那样,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没必要为了我的事费心力。”
秦谨之听得一怔,什么叫“我的事”,她好像在划清界限。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夏挽星平静地说:
“秦谨之,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