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梨几乎是瞬间就调整了心态和表情,她抬头望来时,已经不见丝毫其他情绪,她甚至轻轻一笑。
“我们去接阿檀吧!”
说完,她转身欲走,胳膊却骤然被沈隽意伸手攥住。
“阿梨!”
沈隽意不知为何,只觉得这一刻的她很是飘忽,让他忍不住伸手拉住。
他顺着内心深处的想法,甚至是这瞬间的本能脱口而出道:“我愿意。”
姜映梨一愣,她其实已经有些意兴阑珊了,没想到沈隽意会突然有这个回复,她皱眉,“沈隽意,不必……”
她的话不曾说完,沈隽意握着她胳膊的手略略收紧,似是感觉到她的退缩,以及心情的变幻,他的目光直直锁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愿意从交往开始,愿意当你的男朋友。”
顿了顿,他注意着她的情绪,有些生疏地小声哄道:“你莫要生气。我方才并非故意引你不悦,我只是有些难过,我以为你……你也是愿意跟我在一起的。”
他以为,她是愿意跟他成为真夫妻的。
没成想,她会提出这种奇怪的模式,就仿似是在拒绝他,将他一腔热血都浇灭了。
可看她之后这副心灰意冷的模样,他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好像误会了。
那一刹那,他只感觉要是真让她这样离开,兴许他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发展。
所以,他几乎是当机立断,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姜映梨无语:“男女朋友难道就不是在一起吗?又不是非得夫妻才算。”
沈隽意的态度很是良好,他垂眉低眸,应声道:“是我狭隘了。”
姜映梨极少见到他这副委屈柔顺的模样,心口方才残留的火气瞬间就消散了七七八八,她斜睨着他,“我对男朋友标准很高的,你可想好了?实在不行,咱们继续当搭伙合作人也行……”
“我可以。”沈隽意难得语气急切地打断她,清凌凌的眸子执拗地盯着她,“我定然不会叫你失望。”
他会做到令她满意。
然后,磨灭莫敛舟在她心底残留的伤害,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妻子。
姜映梨一愣,被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抬起食指挠了挠脸颊。
“那、那好吧!咱们就先试试。”她转开视线,“那咱们现在先去玉山考棚吧!”
沈隽意心头的大石落了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头顶的青鸾簪子上,姜映梨注意到,她抬手摸了摸,“怎么,好看吗?”
沈隽意若有所思:“……好看。从前不曾见到过。”
“是朱县令的儿媳妇,就是朱府少夫人赠我的,说是认我当姐妹的信物。”姜映梨随口解释道,“是她从前的及笄礼,瞧着甚是贵重。”
她抬手拔下,“这簪子不大搭今日的发髻,先收起来吧!”
说着,她反手拉住沈隽意的手,“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
两人间凝重的氛围顿消,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的气氛,待得两人匆匆忙忙感到考棚时,门口却聚集了大批的学子,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在考棚门口一处,热闹非凡。
姜映梨惊讶,“这是作甚?怎么那么多人?”
沈隽意觑了一眼,回道:“是正场考试的名次已然出来。”
“这么快?”
晋朝是架空朝代,故而姜映梨也没把历史架构往上面扣,对当朝的科举制度自然也就一知半解,现在听说是出了成绩,她眼中充满好奇,跃跃欲试想往人群里积。
“那我也去看看。”
但人群就像是趋食的金鱼汇聚,她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挤进去,反而是被挤得东倒西歪,沈隽意站在她身后,稳稳托住她的后背。
“小心!”他无奈道,“我们不必着急,等晚些人散了,再看就是。”
姜映梨正踮起脚尖探头张望,就突然听到一道高声欢呼,“中了中了……”
姜青檀一脸高兴,扭头看到人群外的沈隽意和姜映梨,他眼眸骤然一亮,飞快地逆着人群往外划,边挤还边挥手示意。
“姐夫,姐!”
姜映梨也看到他,抬手将他从人群里拉了出来,见他衣服都被挤得皱巴巴,连头发都散了些许,她有些心有余悸,“这人潮真壮观。怎么样了?”
她本意问的是姜青檀考得如何了,姜青檀一脸兴奋,开心道:“姐夫中了案首!”
姜映梨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沈隽意不是因为考得太差或者是水逆发作,无法进入下一场考试的吗?
姜青檀重复道,“刚出的正常榜单,姐夫是榜首!”
他边说边敬佩地望向沈隽意。
而此时郁齐光几人也推推搡搡地挤了出来,见到沈隽意就迎了上去。
“阿隽,你是案首了!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一场就是头名!”
“恭喜啊,沈隽意,你当真了得!”
就是从前矜持的史霜客,从前总认为沈隽意不务正业,成日只会抄些不入流的话本子,明明进了乙班,却不好好珍惜机会。
不曾想,一朝同期考试,竟差距这般大。
这榜单只列了正常前十,这些人是不需要再考后面的加试,直接进入院试,若是院试也通过,就能成为童生,再进行府试,考取秀才功名了。
很快这边的动静就吸引了不少云麓书院同期的学子,迟疑片刻,就有同窗主动上前来攀谈道贺。
案首可并非人人都能考的,每回只有一人。
虽然先前不乏对沈隽意充满讥讽之人,可真正看到他展现的本事,又不会缺乏见风使舵之人。
沈隽意眼底飞快地掠过惊诧。
他只是正常作答,自以为能拿到正场前十,不曾想竟是一举夺魁。
毕竟,他并非本场的夺魁热门人选。
加之他运气极差,哪怕他有自信,却也不曾想到拿案首。
但如今出乎意料,他也只拱手简单地应和了两句,脸上不见波澜,闲聊了几句,他就以要回去为由,勉强从人群里脱身。
他并不喜这些虚以为蛇!
姜青檀和郁齐光几人都未榜上有名,但他们参加了复试,可以进行成绩叠加,虽然有些失落,却也不曾沮丧。
郁齐光更是展现得比自己中了还欢喜,他连连道,“今日当真是大喜,阿隽能如此顺顺当当,咱们去酒楼搓一顿庆贺如何?”
“是啊是啊,我们不醉不归!”姜青檀也兴奋地举手附和。
沈隽意挑眉:“你们明日不是还有最后一场吗?那更当养精蓄锐。”
姜映梨抬手敲了敲姜青檀的脑袋,“还想喝酒?你姐夫说得有道理,等考完了,自然是想干嘛就干嘛!现在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以逸待劳。”
姜青檀委屈地捂着脑门,可怜巴巴应承,“好嘛!”
郁齐光和史霜客也颇觉有理,史霜客更是直接拱手离开。
“我先回去温习,就先行离去了。沈兄也早做准备,下个月又该院试了,届时就祝沈兄也能如今日般高悬榜首。”
郁齐光挠了挠头,期期艾艾道,“阿隽,我有些疑惑需得你解答,不知你可有空?”
沈隽意自然是欣然颔首,姜映梨身上还背着温袖的药箱,现在看他们高兴过后,又得重新应对考试,她也乐于见到,当下就对几人道,“你们先回去,我先回趟盈泰堂,不用准备晚饭,我去酒楼打包些吃食回来。”
沈隽意点头,抬手替她别了别鬓角落下的发丝,微笑轻声道,“好,早些回来。”
微热的指腹擦过脸颊,姜映梨被他这自然而然的动作弄得脸颊微微一红,“……知道了。”
说完,她就背着药箱飞快跑开了。
姜青檀倒是无所觉,倒是郁齐光看着神态自若的沈隽意,一脸若有所思。
姜映梨回到盈泰堂,店铺里是三三两两抓药的病患,胡菘蓝兄弟不愧是胡掌柜教养出来的,耳濡目染之下,对药材很是熟悉。
见到她回来,欣喜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姜映梨颔首回应,也没打扰他们,在堂里绕了一圈,没看到温袖和孟桥,她略有些奇怪,直到走入后院。
孟桥拿着个小铁楸正在后院树下挖坑埋着什么东西,那是棵新移植的树苗。
姜映梨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孟桥吓了一跳,猛然回头,见到是她就松了口气,又很快欢喜起来,放下手里的活计,“原来是东家。您没事吧?”
虽然得了朱府送来的消息,但他和温袖这几日都是吊着心的,眼下打量着她,见她精气神都很妥帖,又安然无恙,这才彻底落定担忧。
“不过是去看诊,能有何事!”姜映梨不以为然地摆手,慢悠悠地走过去,就看到树下一个小坑,里面是两只巴掌大的小老鼠,嘴角流着鲜血,一动不动的叠在一起。
“这是?”
孟桥腹诽,他可听温袖说过,东家将人都开膛剖肚了,当时都是血淋淋的,就是柳城不少医馆留流传着自家东家的凶残勇猛。
闻言,他回神答道:“最近这两日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恶作剧,成日里在咱们医馆门口扔死老鼠,每天早上都能瞧见三两只。刚好院子里不是种了两棵小树,我就想把死老鼠埋在树下,好歹能沃肥。”
他叹了口气,“再来几回,怕是这后院都埋不下了。”
姜映梨:“……”
她皱眉,沉吟道:“别埋了,动物尸体要腐熟处理,不然容易烧根。还有,这种不明来物最好烧了,以免引发鼠疫。”
孟桥一惊,连忙重新把小老鼠扒拉出来,听话地架起柴火堆开烧。
姜映梨:“这是从哪天开始出现的情况?”
“前几日……应该是二十日左右!”孟桥回忆了下,给出了个准确的日期。
顿了顿,他看向姜映梨,低声讲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是其他医馆的人做的。其实最近陆续有人来找我打探情况,还有想挖温大夫走的,给的工钱很是吸引人。”
姜映梨挑了挑眉,“哦?先前没听你们讲过。”
孟桥腼腆一笑,“到底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我先前被平安医馆赶出来,也去过其他医馆应征,但从没人要我。是您不计较我年轻,愿意给我机会用我。”
姜映梨听出他话中深意。
示意孟桥继续说,“咱们店铺药钱价格太低,之前就有不少信不过温大夫医术的人,都会去别的医馆看诊,然后拿着药方来抓药。”
“近来那些医馆就不准拿了药方走,必须在本医馆抓药才行。所以才陆续有人来咱们医馆看诊!”
“但就是因为这样,咱们医馆的生意日渐好起来,其他医馆自然就损了不少生意。他们有跟我打探过咱们药材的来源以及相关的进货价等等,但我没理会,他们就想出高薪挖我走的意思。”
“我是一一拒绝了,但现在东家您救了朱家少夫人,想来更惹人忌惮了,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咱们,就只能想出这样恶心人的把戏。”
姜映梨挑眉。
这手段未免太低劣了吧!
她的思绪突兀地就扭转了下,想起前世看过的吐槽段子。
——虚假的商战:做空对方股票,收买黑恶势力,偷取商业机密。
——真实的商战:浇死对方的发财树,买通清洁阿姨拉掉电闸。
她用力晃了晃头,将这个洗脑的段子摇出脑袋。
孟桥误会了她的意思,他小心翼翼道,“东家是有别的想法?”
姜映梨回神,缓缓道,“……这后果我也料到过。咱们药材走平民路线,长此以往,难免会分走其他医馆的生意。”
“先前我们医馆才开业,不显山显水,他们看不上咱们。现在生意日渐好转,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近来多注意些,莫要叫人钻了空子,估摸着没这么容易太平。”
说白了,蛋糕就这么大,盈泰堂分走一块,其他老牌医馆就要减少一块。
所以他们要挤兑走盈泰堂,势必就得有一波动作。
要么是垄断她的药材,逼迫她关张;要么就是让她打入其中,将价格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