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姜映梨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抬眼好奇发问。
沈隽意低头望了她一眼,半晌,他抿了抿唇,摇头回道:“……没事。”
分明是有事吧!
但见他实是不愿意说,姜映梨也不是追根盘底的人,遂低头继续检查。
片刻后,她敲了敲坚硬的石膏,“不错,恢复情况还可以,再过五日看看,应该就能拆了。最近没什么其他事,便少跑出去了,安心恢复,才好开学。”
说着,不见应声,抬头望去,就见沈隽意神色恍惚,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姜映梨眯了眯眼,抬手在他跟前挥了挥,吸引回来他的注意力,“沈隽意……”
沈隽意回神,对上她的视线,垂下眼眸避开,“……好。”
需要他亲自去拜年的人家都已经拜会过了,余下的他腿伤在身,便只能搁置了。
而他除却几位亲眷,跟其他同窗也基本没什么往来,倒是也不曾有什么应酬。
姜映梨起身,看他依旧心不在焉,顿了顿,扭头提醒道:“有事就说,别什么都埋在心里。憋出病来,无人来替。”
沈隽意一怔,旋即嘴角微微一勾,轻轻应了声。
接下来两日,姜映梨几人都不曾外出,上回上官夫人送的吃食,李玉珠她们都没开吃,等到她回来,才开始一一做来吃。
姜映梨掐了掐腰间鼓鼓囊囊的肉,忍不住发出了悲鸣:“不能再吃了,新的一年一定要有个新的面貌,我不能再胖了。”
经过她身侧的李玉珠闻言望来,“阿梨,你这不叫胖,叫丰腴,前朝最是流行这种。而且,我瞧着你近来似瘦了不少,连先前做的新衣腰身都细了些。是不是最近的菜肴不合胃口?”
姜映梨:“……”
不过,她摸了摸腰身,似乎、的确、好像是瘦了些。
她捏着下巴思索,最近她没有刻意去节食,毕竟过年嘛,但每日里的练操运动倒是不曾落下。
看来是代谢提高了,便是激素还残余,也在慢慢消减。
想到此,她心中就不由高兴。
天知道她穿越以来,吃过最多的苦便是减肥了!
可面对着李玉珠的好意,她想了想,委婉道:“之前我便觉得身体沉重,胡大夫也说,肥胖过剩,容易导致生病,他让我再减减,以免每回出门都气喘吁吁。”
宁老太太附和道:“这倒是的。先前我有个……亲眷,最是好吃,号称饕餮在世,无肉不欢,吃得肚满肠肥,大病小病不断。大夫让他吃些清淡的,他管不住嘴,最后吃死在外头酒楼了。”
闻言,李玉珠震惊不已。
毕竟,村里不少人家连吃饱饭都是常事,肥胖的更是少有,再加上当今以瘦为美,倒是显得姜映梨格格不入了。
李玉珠也担心姜映梨的健康,忙道:“那,那晚上我少炒些肉食……”
姜映梨看了眼瘪嘴的宁老太太,笑道:“多炒两个素菜吧!近来大家吃多了荤腥,也合该吃些素食刮刮。”
“好。”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傍晚家里就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彼时,姜青檀刚从外祖家归来,就送了一大袋的山货过来,笋干蘑菇等应有尽有。
正说着话,外头就听到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屋内几人都是一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瞧见廖婶子家的虎妞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沈伯母,不好了,村里来了好多人!”
李玉珠惊愕起身,“来的什么人?”
虎妞摇头,她喘着粗气,脸颊粉扑扑的,口齿伶俐道:“我也不知道。他们问了声路,开始说是要找姜姑娘,本来被带去姜家了。没成想竟是找错了人,后来才说清楚是要找阿梨姐姐。”
“我看他们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还凶神恶煞的,就先偷溜跑过来了。”
她偷偷摸摸瞧着姜映梨。
先前姜映梨拜托她娘做衣裳,余下的布料都没要,她娘就给她做了几件小衣裳,她心里感激姜映梨,加上两家关系亲近,自然是早早通风报信了。
李玉珠一怔,看向姜映梨,“阿梨,你认识?”
姜映梨一头雾水,她最近可谁都没惹。
姜青檀摸了摸头,自告奋勇道,“我先出去看看。”
说着,他先起身出去了。
一旁的宁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开口问道,“马脚上可钉了马蹄铁?”
虎妞听不懂什么是马蹄铁,但她观察力还不错,回道:“好像脚下是踩着厚厚的什么东西……瞧着还挺亮的……”
“马蹄铁是军队的战马才会钉的。”宁老太太神色复杂。
江灵紧张地攥住了她的衣袖,低着头依偎在她身后。
宁老太太反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他胆子小,我先带他进屋子里避一避。”
姜映梨颔首。
宁老太太搂着江灵先回了房间,屋里瞬间只剩下李玉珠和姜映梨三人,沈隽意刚被同窗请出去了。
他本是不想参与这些应酬的,但这次出面的同窗跟家中是沾亲带故的关系,他推辞不过,只能出去了。
李玉珠心中没有主意,只能看向姜映梨。
而姜青檀刚走到院门,迎面就见十几匹神俊飞扬的骏马踏着悠闲的步伐,踩过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走来。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挺拔,披着黑狐裘大氅,头发以金冠高高束起,露出他完美的美人尖和紧致的下颚,脸部线条优美而流畅,五官俊美英朗,整个人如一柄利剑出鞘。
冷肃而锐利。
被战靴包裹的劲瘦长腿夹了下马腹,驱动着骏马停在篱笆院门处。
谢若微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姜青檀,漫不经心问道:“姜映梨可在?”
姜青檀是直到看清来人后,才恍然认出。
这,这不是上次那个带兵搜查李家的军官吗?
当时对方就是冲着江灵来的,一群人甚是蛮横,听说找到人可是会屠村的……
想到此,再对上谢若微那狭长冰冷的眼眸,姜青檀只觉两股战战,他哆哆嗦嗦挤出一抹笑:“大,大人找,找我姐干什么?”
“自是有事。”谢若微不耐烦跟他掰扯,持着缰绳的手扬了扬,“人在不在?”
姜青檀此时看他就仿佛是看阎罗王,哪里敢应,眸子转了转,刚想推脱两句,就见谢若微身后突然探出个脑袋。
凌欢瓷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遮挡住了,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着姜青檀,突然“啊”出声。
“哎呀,我好像见过你。你不就是阿梨的弟弟,上回来燕城接她来着!”
姜青檀的注意力被转移开,心里的惊惧勉强止住,他迟疑:“你——”
“我是阿梨的好朋友,我叫凌欢瓷。你跟她报我的名字,她肯定是要出来迎我的。”凌欢瓷自信满满道。
顿了顿,见姜青檀脸色惨白,她觑了眼谢若微,撇嘴不高兴道:“这个黑面阎罗鬼,你别搭理他,他就是送我过来而已。”
本来她此次根本没想跟谢若微同路,偏生谢若微要去一趟曦城办事,刚好经过槐花镇。
她爹放心不下,便嘱托谢若微送她一程。
一路上两人也是两看两生厌,连来村里问个路都能出错,可见她跟谢若微是天生不对付。
听说不是发现江灵踪迹来抓人的,姜青檀脸色略微好看了些,但眼神依旧惊恐未定,他勉强应了声,转身就往屋里跑。
“诶……”凌欢瓷看他这副见鬼的模样,看向谢若微的眼神愈发不喜,“谢若微,你果真就是讨人嫌!”
谢若微懒得搭理她,觑见姜青檀进去还微掩了门扉,不禁微微眯起了眼。
姜青檀合上门才感觉心里稍定了些,他快步走到姜映梨身边,压低嗓音道,“姐,不好了,来的是上回那个什么谢大人,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找小灵,若是被发现……”
他觑了眼旁边还站着的虎妞,欲言又止。
姜映梨微微扬眉。
谢若微?
李玉珠被这含糊其辞弄得一愣一愣的,“发现什么?”
姜映梨不想给李玉珠增加心理负担,只低声简单应付:“没什么,您别提小灵就好。阿檀,你去通知声姨婆情况!”
宁老太太如今喜爱江灵,更是个有主张的,自是明白该如何做。
姜青檀应了声,他虽对血战沙场之人很敬佩,但他对谢若微有心理阴影,此时也不敢再出去面对了,匆匆跑去了宁老太太屋里。
姜映梨跟虎妞道了声谢,就起身出门迎客了。
打开门,冷风呼啸而至,她一眼就看到端坐马上的谢若微和凌欢瓷两人。
她今日穿了件红白袄子,脖颈间围着兔绒毛领,加之她脸上皮肤状况好转,过年汤汤水水的又养得好,打眼望去,仿佛一只喜庆的毛绒兔子。
只是,比起兔子的清纯可爱,她眼尾微翘,琼鼻高挺,唇不点而朱,只是脸上依旧肉肉的,倒是冲淡了那股惑人妩媚,更添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可人。
但当她面无表情觑人时,眼神总是透着些许慵懒的清冷距离感。
凌欢瓷初初望去,不禁怔愣下,旋即才反应过来。
她欢欢喜喜地招手:“阿梨,我来同你拜年了。”
姜映梨弯眸一笑,那股高冷感瞬间消散,她快步走到马前,“阿瓷,新年快乐。”
说着,她也没落下谢若微,扬唇望去:“谢大人,新岁安康喜乐。”
谢若微略略一怔,低头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没有应声。
姜映梨也没不在意,反手去扶凌欢瓷,“燕城过来可远了,一路冷寒辛苦,阿瓷怎生不坐马车啊?”
凌欢瓷双腿早已麻木,路上不只是冷,骑马还僵硬,不然她刚才早就自己下马了。
此时,见姜映梨这样体贴,连忙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落地时还有些踉跄,亏得跟在她后面下马的阿罗迅速伸手扶住,才免于摔跤。
凌欢瓷瘪了瘪嘴,暗暗瞪了眼谢若微,嘴上却是道:“路上积雪,马车不好走,还是骑马快捷方便。”
她本来是想乘坐马车的,但当时看谢若微嘴上没说什么,眼神却嘲讽,她瞬间就不乐意了。
别以为谢若微心里一直看不起她!
“再说了,我是将门之后,自是不比男子差的。”凌欢瓷挺了挺胸膛,一副“我很厉害”的骄傲模样。
姜映梨见她斜睨着谢若微,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笑着应和:“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阿瓷当真是厉害。我头回被带去燕城,下马时腿都是木的,半步路都走不得。”
闻言,凌欢瓷越发得意,她推开阿罗搀扶自己的手,扬声道:“没事,多骑骑就好。我回头教你骑马!”
“那敢情好,先进屋暖和下。”
“阿罗,帮我拿下东西。”凌欢瓷喊道。
阿罗沉闷点头,抬手从两匹马背上卸下来两个大包袱。
而一直毫无动静的谢若微,突然也翻身下马,跟在了她们身后。
凌欢瓷:“——??”
“谢若微,你不是去曦城有事要办吗?还不快走!”凌欢瓷不愿意同他共处。
谢若微面无异色,略略挑眉,“凌欢瓷,我好歹送你一程,风雪兼程,如今到了姜姑娘家中,你却代主逐客,未免太无礼了!”
“你——”
谢若微不理她,转向姜映梨,嘴角略略一勾,扬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姜姑娘,新年安乐,莫非我等不能讨一杯热茶喝?”
姜映梨对上他暗沉的眸光,缓缓一笑,“自然应得。谢大人请进!”
谢若微满意地抬起下巴,略过跳脚的凌欢瓷,率先入了屋内。
凌欢瓷不高兴地嘀咕:“谢若微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故意跟我作对……阿梨,你别理他……”
姜映梨却是想到屋里的江灵,脸色略凝,垂眸拉着凌欢瓷紧随其后。
虎妞刚才早贴着墙根跑回家了,堂屋里只站着手足无措的李玉珠,见到矜贵清傲的谢若微,以及漂亮贵气的凌欢瓷,她紧张不已。
“这是大……我相公的娘。”姜映梨介绍了道,对李玉珠道,“劳烦您去倒些热茶来。”